第八章 小买卖讲究吆喝

作品:《连升三级

    眼看来到五月中,佳人买纸糊窗棂。丈夫贸易三年整,一封书信半字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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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诗云:草长莺飞二月天,此时,正是万物生长的季节。北京城中心,老朱家名下面积最大的不动产——皇宫紫禁城内外,也是春意盎然。宫女们脱下冬装,换上春衫,脸上却不见一丝喜色,在和煦的春风中,脚步匆匆的来往穿梭于各宫殿之间。

    随着一声“娘娘凤驾还宫”的高喊,大群太监、宫女簇拥着当今万岁天启皇帝的第一夫人——皇后张氏,走进了她自己的寝宫坤宁宫。

    紧接着就是一阵忙乱,太监宫女们点燃檀香,擦抹桌案(虽然一点灰都没有,也得抹几把,显得勤勤嘛),服侍张皇后脱下“正装”,卸下簪环首饰,换上常居的宫服。

    随后这位张皇后屏退了众人,只见她双眉紧锁,满面愁容,走到桌案前,从紫金盘龙镇纸下抽出一张字笺打开细看。这是她自三天前接到这封密报后,看的第七次了。

    “……十一日,涟遭刑,昏厥两次,期间除大骂**外,一字未吐,适夜,吟诗明志,曰:‘南州高士旧知闻,如水交情义拂云。他日清朝应秉笔,党人碑后勒遗文’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唉!”看完字笺,张皇后长叹一声:“杨卿家,哀家一定全力搭救于你。你是我大明朝纲的最后一份希望!”

    怎么搭救呢,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,她娘家势力很小,起不了作用,只能自己向皇帝提意见。今天就提过一回,可是呢,效果非常差。

    皇后张氏贤惠知理,性格刚强,史书中评价她——“性严正”,要是遇到一位英名真主,她的声名可能不会低于那位大脚马皇后,可惜生不逢时,偏偏遇上了这位天启皇帝。

    说起来“性严正”是优点,也是缺点。这位张皇后母仪后宫,做的非常出色,但夫妻间的情趣呢,完全没有,而且多次向天启皇帝揭发客氏、魏忠贤的过错。于是这夫妻俩的关系越来越冷淡,直到最后长期分居。

    杨涟、左光斗等人被诬陷下狱,张皇后很着急,本来她是从不干涉政事的,这回也坐不住了,出面劝说皇帝。因为她还是有一点大局观的,知道要是保不住这几个人,以后魏忠贤就得一手遮天。

    张皇后挺聪明,派人打听过——魏忠贤总挑天启皇帝做木工活儿的时候奏事。天启那儿干的正是兴高采烈的时候,没有心思听,就说:“行啊,你看着办吧。”于是呢,她也挑了这么个时候来找皇帝。

    这主意本来挺好,可惜她没注意细节,把事儿办砸了。人家魏忠贤每回都是一个人来,先在旁边看着,挑天启干那不太重要的活儿的时候,小声回事。而这位张娘娘,带着一大帮人,跟打狼似得就来了,也没看皇上在干么。

    这位天启皇帝,正给个凳子上木楔子呢。木楔子快进去了,这劲就得越用越小,天启抡着个锤子小心翼翼地在那砸,“当,当,当……。”这时候张皇后在他背后高喊一声:“皇上,臣妾……”。

    天启吓得一哆嗦,使劲大了,“咔喳”一声,楔子折了,凳子面也劈了。把天启气的,锤子一扔,也不理他媳妇,转身就走,都没给张皇后个正脸儿。张皇后也没辙了,只得是黯然而归。

    可是事儿还得办哪,不上访解决不了问题。从她派人打探回来的消息里,张皇后清楚,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。这样的密报,魏忠贤得到的肯定比她详细而且更快。

    的确,那天夜里,魏忠贤就见到这首诗了。听完手下幕僚给他解释的诗意,魏忠贤一阵冷笑:“嘿嘿……碑后勒遗文?还想立碑,做梦!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!传喻崔呈秀、李夔龙严刑审问,三天后,我要见到招供。得不到供状,就让他们提头来见!”

    上层建筑中的暗流涌动,对星斗市民来说遥不可及,至少对于尚未得中的张昊天来说没什么影响。刚嘲笑了余煌的模样,又见到个妙龄姑娘,他现在的心情是十分愉悦。

    这位姑娘十七、八岁的年纪,身穿一件“水田衣”(明代一般妇女服饰,以各色零碎布料拼合缝制成),梳着条大辫子,长相一般,也就是中人之资,但发育的很好,身材高挑,面色红润,透着一股健康、清新的活力,而且现在是双目含嗔,别有一番风情。

    昊天瞧着姑娘,觉得耳目一新,不免多看了几眼。他倒是没什么歪心,就是忘了这是在明朝,他这样的眼神已经算是“色狼”了。

    姑娘见昊天“色眯眯”瞧着她,心中大怒,转身就要去抄擀面杖。陈老汉进来了,对这姑娘喊道:“英娘,不得无礼,这便是你爹的救命恩人张公子!”

    这位姑娘,也就是陈英娘一听,只得转回身,悻悻的道了个万福:“张恩公,小女子这厢有礼。”

    “不敢,不敢,姑娘请起。”昊天刚要伸手去搀,总算想起来这是古代,急忙把手缩回去了。

    昊天心想:英娘,名字很好听。就有一样,这古代妇女的名字很多都起得占人便宜。

    “姑娘……”昊天正想搭搁几句,人家英娘施完礼,转身进屋了,把昊天给“干”这儿了。

    “小女自幼缺乏管教,失礼之处望恩公见谅。”

    “老伯,切莫再以恩公称呼在下了,好古实在愧不敢当。”

    “这如何使得?”

    “老伯若再呼恩公,我当告辞。”

    “那,好吧。老朽便以公子称呼。”

    “爹,擦把脸吧!”英娘端着个脸盆出来,递给陈老汉,然后接过菜挑子。原来是给他爹打洗脸水去了。

    昊天在一旁赞道:“好一个贤孝的女子。”(其实是拍人家姑娘的马屁)

    人家姑娘连眼角都没扫他,只是一见菜挑子,面上显出了愁容:“爹,今天又……

    陈老汉面带愧色,急忙把话接过去了:“今日张公子贵客临门,英娘,快去叫些酒菜。”

    听见这话,昊天猛然想起来:我真糊涂,上门拜访怎么能不买礼物呢!(其实要没见这姑娘,昊天也不会觉得没买礼物有什么关系。)

    这里要交待一下,昊天决不是见色起意。英娘年纪不大,要放到现代,算得上高档美少女。现代社会的男人,总想在美女面前有所表现,而且表现好是应该,表现一般就算丢份,倒不一定非得是存什么不良心思,习性而已。

    昊天刚想说不用麻烦。北屋里余煌出来了:“昊天兄,几日未曾探望,身体可大好了?”

    昊天一见余煌,又乐了,原来余煌刚才回屋“捣持”去了,换回了儒衫,脸上的泥也洗下去了。

    余煌让昊天笑的脸又一红:“昊天兄!”

    昊天明白要是再乐,余煌就要恼羞成怒了,连忙收住笑容:“贤弟,愚兄已经痊愈了。几日未见,十分想念贤弟,因此冒昧登门来访。”

    “既如此,昊天兄请屋中一叙。”

    这边昊天瞧英娘要出门,急忙吩咐雨墨跟着去买酒菜,而且特别吩咐,不能让英娘给钱。

    “昊天兄何必如此客套,今天应由小弟做东。”

    “哎,你与陈老伯都不宽裕,而愚兄颇有余财。朋友有通财之义,你当知愚兄为人,些许酒饭,尚要虚情客套吗?”

    “如此,小弟便愧领了。”

    闲谈了一阵,英娘把酒菜买回来了。两人又好费了一番口舌,才把陈老汉也请来入座。陈老汉也念过书,三个人也能聊的起来。因为怕谈及诗文,昊天特意引导陈老汉说了一些北京的人物故事、风土名胜。

    吃过饭,又喝了会子茶,陈老汉还要出摊儿,就说了声“告罪”出来了。昊天与余煌起身相送,余煌随口问了一句:“老伯,这几日生意如何?”

    “这……”陈老汉没说话,看来很不好意思。

    昊天在旁边有点明白了:“老伯,可是生意不佳?”

    “唉,惭愧!”

    “哎,经商自是有盈有亏,何来惭愧!”

    “昊天兄,”余煌把话接过去了:“陈老伯近几日确是生意不佳”

    “唉,余公子,不要为老朽脸上贴金了。张公子,实不相瞒,岂止近几日,老朽卖菜仅能糊口,一直不见起色。”

    “哦,怎会如此?老伯,在下出身商贾世家,虽不曾实践,但耳濡目染,于经商一道多有心得。如不嫌弃,愿为老伯找找这不见起色的原因。”

    “怎敢烦劳公子!”

    “此乃举手之劳。敢问老伯,可是选址不佳?”

    “选址?”

    “就是你卖菜的地方,是否往来行人稀少,买菜的不多?”

    “老朽去菜市口卖菜。北京城买卖蔬菜,十成有八成在此。”

    看来还是个蔬菜集散中心,那就不是这个原因:“可是价格高于他人?”

    “非也,不但不高,反而因买卖不佳,常低于他人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蔬菜不够新鲜?”

    “老朽所卖尽皆新鲜,且有部分为自家精心所种,应不输于他人。”

    昊天心想:那,那我也不明白了。别人也没卖那进口菜。都一样,甚至你这还好,就是干不过别人,那能是怎么回事呢?

    听到几人的谈话,英娘也凑过来了。虽然因为昊天进门时的不良举动,英娘一直没给他好脸色,而且可说是敬而远之,但毕竟是老父亲的生意,她也希望能找到原因。

    昊天正琢磨着,抬头看到英娘有些期待的目光,立刻动力与灵感全来了:“耳听为虚,眼见为实。待我跟随老伯前去看个究竟,必有所得。不过,这样去可不行,卖菜的旁边跟着个公子,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高官私访。烦劳英娘姑娘给我找一身老伯的衣服换上。”

    “这如何使得?老朽不敢烦劳公子!”

    听昊天这么一说,余煌也来了兴趣,他一方面确实为陈老汉着急,又帮不上忙;另一方面也想看看这位仁兄有多大能耐,于是劝道:“陈老伯,若真能让您的生意好转,你与英娘也少受些饥寒。”

    提到女儿,陈老汉动心了:“那好吧,如此多谢公子了。”

    因为余煌也要跟着,英娘就找了三身陈老汉的衣服,让昊天、余煌与雨墨换上。换完一看,五个人全笑了,因为身材不一样,昊天与余煌穿着短,雨墨穿着肥,这衣服就跟偷来的一样。

    为了能够发现问题,昊天让陈老汉挑着挑子在前面走,他们仨在后面远远的跟着。到了菜市口,已经过午了,买菜、卖菜的比上午少了不少,不过还是人声嘈杂,一片忙乱。

    装着卖菜,昊天到别人的摊上看了看,菜色、价格确实并不必陈老汉的强。再瞧着陈老汉的摊儿,过了一会儿,昊天发现问题所在了。

    感情这位陈老汉是姜太公卖笊篱——打死不吆喝!人家别人卖菜,嘴里喊着菜名,夸着新鲜、便宜,有人从摊前一过,就主动招呼;而陈老汉把挑子放下,人往后一蹲,有人来问才答茬,没人问就不出声,这买卖能好吗?

    昊天心说:这是周围全是卖菜的,你要是走街串巷,根本别打算开张。

    他赶紧让雨墨去看着摊,把陈老汉叫过来:“老伯,你怎么不吆喝呀?”

    “我觉得在菜市口摆摊,别人肯定知道我是卖菜的,就不用吆喝了吧。”

    余煌虽然没做过买卖,一听也明白了:“您不吆喝可不行啊。您看别人不都吆喝吗!问题就出在这儿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呀?”

    “没错,大买卖讲究门面,小买卖讲究吆喝。你必须得吆喝,一吆喝,买卖就能好了,不信你回去试试。”

    陈老汉回到摊上一试——还不如不吆喝呢。因为陈老汉虽然被生活所迫来卖菜,但毕竟念过书,书生是上三流,小贩是下九流,中间差着好几级呢,他觉得丢人,所以往后一躲,有人问才回答。让他主动吆喝,他张不开嘴。

    就瞧这位,脸憋的跟新娘子那盖头似的,声音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,还断断续续。别人看他那模样都难受,更别说上前问价了。

    昊天跟余煌一看不行,赶忙把陈老汉又叫过来了。

    “你这可不行啊,这还不如不吆喝了哪!”

    “我,我实在张不开嘴呀!”

    “哎呀,这怎么办呢?”

    “要不让陈老伯回家练练再来?”

    “那管什么用啊,一个人没有。回头到这儿他还不行。嘶……哎!这么办吧,你确实得练。不过学他们不行,我教你个调儿,你练熟了回来,闭着眼吆喝,吆喝完了再睁眼,准行!”

    “啊?昊天兄,这吆喝还有调儿?

    “没错,而且这调儿很重要。一吆喝就得让人爱听,不自觉的就想过来买。”

    “有这么神奇?”

    “不信我给你试试!”

    说完,昊天走过去,站在摊儿后,左瞧瞧右看看,听着旁边十分简单的叫卖声——“韭菜,新鲜的!卖白菜……”心说:我给你们露一手吧!

    他挺胸抬头,左手叉腰,右手圈在嘴上,深吸了口气:“香菜、辣青椒哎,沟葱、嫩芹菜来,扁豆、茄子、黄瓜、架冬瓜、卖大海茄,卖萝卜、胡萝卜、卞萝卜、嫩了芽的香椿儿,蒜儿来,好韭菜哎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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