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廿八章 五四运动

作品:《连升三级

    人去楼空事已深,至今惆怅禾天吟。

    非君诗法高题起,谁慰黄泉一片心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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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众女正嬉闹间,见刘安远远的招手。小红上前询问,片刻后回来,笑着说:“启禀小姐,姑老爷求见。”

    一听这话,秀娇小姐脸一红,英娘却是满脸期盼。碧桃在傍边问了一句:“说话也不说清楚,是哪位姑老爷呀?”

    “当然是咱们张大姑老爷!那位余状元才没这么勤快呢!”

    “就你多嘴!妹妹,别往心里去。余世兄贵人多忙,不像他,整天游手好闲!”

    “没关系,姐姐,我知道他是个愉木疙瘩,才想不起来看我呢!”话虽这么说,英娘还是满脸失望之色。

    秀娇带着丫鬟来到前厅,与昊天见过礼,问道:“张郎,来找小妹有什么事吗?”

    昊天直嘬牙花子:“贤妹,跟你说了几次了,别这么称呼我。”

    “嘻嘻,我高兴。”呃……女孩儿的这个理由还真让人没话说。“谁让你出的题我都答不上来!”

    “贤妹,我错了,我检讨,下回一定出你会的。”

    “不行,那还有什么意思!”

    我还活得了吗?昊天无可奈何,看来不论到了哪儿,这女人都是不好伺候。虎躯一震,来首诗词,就有女孩贴上来,不过是男人的幻想罢了。“好了,不玩笑了!贤妹,我今天来,是想问你一件事……”

    昊天把自己的遭遇和对青霞姑娘的疑问一说,秀娇也收起了笑容。她想了想,说道:“青霞姐姐的父亲是一位参将,曾跟随辽东巡抚王化贞守广宁。天启二年,鞑子来攻,王化贞弃城而逃,林老伯率众抵抗,力尽而死。后来却被人诬陷降贼,天子因此震怒,家产查抄,青霞姐姐被投入教坊司。我家与林家交好,我俩小时就在一起。林家获罪之后,我爹也是多方搭救,却因通敌罪名太大,没能起到作用反而差点儿受牵连。去年青霞姐姐遇贵人搭救出了教坊,却转入四春堂成了花魁。”

    “既有贵人搭救,为何不就此从良?”

    “我也这么问过,青霞姐姐说清白以丧,世间又已无亲人,何处不是苦海,便不愿脱籍。我觉得里面还有内情,可青霞姐姐不说,我也不便多问。”

    “那她怎么会结交到武林人士呢?”

    “据说姐姐的母亲曾是位武林侠女,但因生姐姐时血崩而死,我们都没见过。林老伯对此事也是绝口不提,每次姐姐只要一问便勃然大怒,随后就是悲痛欲绝,事情也就没人敢提了。后来姐姐获罪入教坊,曾有几位女侠前去搭救,说是她母亲师门故人,姐姐没有答应。这些人就联络了那位贵人,将姐姐接出教坊,并暗中保护她不受恶人欺负。”

    “这些侠女是什么人,知道她母亲的旧事吗?”

    “听说是什么峨嵋山的,姐姐问起母亲的事,她们总是支吾搪塞,好像有什么隐衷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知道那位贵人是谁吗?”

    “不知道,姐姐不说。她只是说自己也从未见过,是个权位极高的人。”

    昊天还想追问,这时刘三儿慌张张跑进来:“老爷,九千岁派人来请您过府议事。差人现在府里等着呢,让您赶紧去。”

    “那好吧。贤妹,愚兄先告辞了,青霞姑娘之事非常复杂,今后与她交往,你还要小心谨慎。”

    “我与青霞姐姐自幼情同姐妹,她不会害我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是挑拨你们的关系,她遭逢大变,心性是否变化,谁也说不好。你小心些总没坏处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大哥这是关心小妹,我多加注意就是了。倒是大哥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怎么?”

    “你为小妹之事,委曲求全,接近那魏……可是他们都不是善良之辈,你还是不要与他们走的太近了。”

    “贤妹放心吧,愚兄心中自有打算,有机会在与你细说。”

    “嗯,你要小心些!”

    昊天来到魏府一瞧,嗬,魏忠贤一党来得挺全。以顾秉谦、魏广微为首,黄立极、施凤来、张瑞图、崔呈秀、李夔龙,还有靠昊天引见进组织的倪文焕、吴淳夫等一干人都在。

    昊天的官职最低,见礼以后,在最下首落座。魏忠贤拿起两份奏章:“昊天哪,你来得最晚……”

    “九千岁恕罪!”

    “没事儿,咱家正跟大伙儿商量这事儿呢,你先看看吧!”说着让差人把奏章递给昊天。

    昊天接过来,打开其中的一份一看,头上就冒冷汗了。原来这是崔呈秀、李夔龙所拟的,对杨、左等人的处理意见:杨涟、魏大中、左光斗凌迟,顾大章、袁化中、周顺昌、熊廷弼斩立决。还要把熊廷弼“传首九边”,就是脑袋切下来送到边关巡回展览一圈,这是嫌边关将士打仗太卖力气呀!再往后看,还一大长溜儿的人名,不是斩首就是发配,真够狠的呀!这要是盖上天启的玉玺,可就叫最终判决书啦!最高判决,没法上诉,就算将来能平反,人也全完啦!昊天托着这份奏章,手都有点发抖。

    他强压住心头的恐惧,又打开第二份奏章,原来是弹劾兵部尚书兼辽东经略孙承宗的,说他昏聩无能,为将不知兵法,无尺寸之功,辽东军民皆愤。要求撤了他,派兵部侍郎高第代替他的职务。

    别说,昊天还真知道这件事,金老的《袁崇焕评传》里提到过,其实是因为孙承宗不给魏忠贤贿赂,所以要撤了他。高第拍马屁是个好手,打仗是擀面杖吹火——一窍不通,正是他造成了宁远大战之前明军最后的一次大溃败。

    都看完了,昊天抬头瞧着在座的诸位,一个个不是对魏忠贤阿谀如潮,就是大骂东林党祸国殃民。昊天心中暗恨:瞧一个个道貌岸然的样子,还说别人,你们才是茅房里扔炸弹——激起了民愤的家伙,大明朝有你们这帮,不亡是没天理啦。

    “昊天哪,看完啦?觉得怎么样啊?”

    “呃,九千岁,这个……”昊天目光左右一扫,其他人都不说话了,全看着他,目光中都带着嫉妒之色。就连顾、魏两位大学士见魏忠贤这么重视昊天的意见,心里都多少有些酸溜溜的。

    “说呀,在这儿的都是自家人,怎么想的就怎么说,没关系?”

    拉倒吧,怎么想怎么说,我脑袋还要吗!瞧周围这些人的眼神,就跟抢不着屎的狗似的,我要是说出什么意见能让魏忠贤接受,他们还不得暗中咬我的腿肚子。可为了救人,也顾不得啦,这风头还得出呀!“启禀九千岁,卑职觉得……呃……觉得崔、李两位大人的量刑过重了!”

    崔呈秀不愿意听了,他瞪了昊天一眼,捋了捋狗油胡:“九千岁,打蛇不死,必反为其噬!”

    “对呀,这帮腐儒毒的很哪,他们一贯与咱家为仇作对,要让他们缓过手来,咱家可就完啦!而且,杨涟弹劾咱家二十四款,不把他碎尸万段,难解我心头之恨!“

    “九千岁,卑职觉得现在时机尚不成熟。“

    “张大人莫非想为东林党人求情?”李夔龙在一旁阴阴的问道。

    呸,你个小人,我现在要是手里有把ak,先把你突突了。“李大人,下官也觉得他们罪有应得。不过下官看您与崔大人所拟的供状,可谓滴水不漏,足可以使这班人永世不得翻身,既然基本目的已达,剩下的就要看怎么做,对咱们更有利了!”

    “哦?愿闻张大人高论!”

    “不敢!九千岁,诸位大人,如今朝堂上能与我们抗衡者已经不多了。可东林党人根基深厚,在野党羽众多,我们如此公开处理诸人,恐不法之徒挑拨无知百姓。诸位大人不见苏州之乱吗?杨、左等人为东林首领,威望远高于周顺昌,若起大乱,于我等不利呀!况斩草不除根,后患无穷。首领死,其党羽必四散,想一网打尽就困难了。因此以下官浅见,不如先将众人革职下狱。其党羽必将以令首领起复为第一要务,从而纷纷跳出,我们可以一一缉拿。不知九千岁以为如何?”

    “说的有理,一勺儿烩干净了,咱家以后就安生了!”

    礼部侍郎黄立极说道:“九千岁,卑职以为不然。”

    “中五啊,你有什么想法?”

    “杨、左既去,其他人乃癣疥之疾,不足为论。无知百姓闹事又算得了什么,派兵弹压就是了。杨、左不死,终是祸根,难保不出纰漏,卑职以为还是先除心腹大患为上。”

    “嗯,你说的也有道理。还是除了他们,咱家心里才踏实。”

    “九千岁……”

    “行啦,就这么办吧!”

    “九千岁明鉴万里!”“九千岁英名!”随着就是一片马屁之声。

    昊天一瞧魏忠贤没听,心想:这么多人在这儿,我没有舌战群儒的本事,孙承宗的事儿我也别说了,不然还得让这帮人否了。哼,你不听我的,我就救不了他们了吗?老兔崽子,等着瞧!

    议事散了之后,昊天回府,把余煌找来,跟他说了今天事情的经过。余煌急得满脸通红,坐立不安:“如此,我当联合几位大臣上书天子。”

    “行了吧,上什么书啊!这一上书,他们出不来,你们也都得进去!”

    “那怎么办呢?”

    “这不离皇上下旨还有段时间吗,咱们先做点儿准备!你附耳上来……”

    余煌听完一脸疑惑:“兄长,这能管用吗?”

    “肯定能管用。我倒是担心能不能把事儿做起来。”

    “应该可以,诸位大人在百姓中威望极高!”

    “那好,你先去联络人,后天我给你个详细计划。”

    第三天,昊天果然交给余煌一份计划书。余煌接过来一瞧,嗬,写了十几张纸,密密麻麻的还全是小字。余煌从头到尾看了一遍,耐不住好奇,就问:“兄长,你以前干过?”

    “那你就甭管了,按这个去办吧,听我的没错!哎,等等,记熟了把它烧了!哎,回来,记住,一定要按我的计划和要求走,可千万不能乱来!哎……”

    “兄长,你一块儿说好不好!”

    “最后一条,千万记住,这里的第一条是前提,这条做不到,这事就不能干了,你一定要提起十二万分的注意!”

    “我明白了!”

    半个月之后,天启五年四月底,朝廷公布了前大学士杨涟、前吏部尚书魏大中、前左佥都御史左光斗等人的罪状和判决,天下大哗。可奇怪的是,这次竟没有人上言谏阻,剩下的东林党人,像西台御史李应升这样官职较高的人都没说话。

    正当魏阉一党扬扬得意,以为把东林党的剩余份子吓怕了的时候,可了不得了——北京城出现了大规模的示威游行!

    一时间,学生罢课,商人罢市,几十万老百姓,分成几拨,在北京城各处游行,高喊诸位大人无罪。其中有人挑出了几丈长的白布条幅,有的写“反对阉党暴政,打到魏忠贤”;有的写“掐死老阉鸡,活埋顾秉谦”;有的写“勒死崔呈秀,淹死李夔龙”……这么说吧,阉党主要头目,无一漏网,各有各的死法描述。还有人抬着棺材,上面写着这些人的名字;还有人在十字路口焚烧这些人的画像。北京城,全乱了套了!

    把魏忠贤气的,一天连喝了七、八包仁丹。他把九门提督给贬了,贬到御马圈当避马瘟去了,然后把官兵、番子、捕快,反正是能抓人的都派出来了,要镇压这伙儿暴民。

    没想到,老百姓们早有准备——由一些太学生和举子们组织着,年轻力壮的把老弱妇孺护在当中。官人一来,他们就拿石灰面甚至白面招呼,里面的不论老人、妇女、小孩,一块儿往外扔石头。把这些官兵、番子、捕快们打的抱头鼠窜。

    一来老百姓比官兵多几十倍,还有不少是官兵的亲人;二来人都有良心,就算番子里头也有不少觉得心里有愧的;第三呢,官兵手里也没有防暴盾牌、催泪瓦斯什么的,那能打的过吗!

    这是中国五千年历史上第一次有组织的,非谋反性质的民众示威游行运动。这次游行示威,是由天启五年五月四日开始的,史称“五四运动”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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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注:历史上杨涟、魏大中入狱前真正的官职并不高,他们东林首领的身份在于声望,和官职大小无关,这里演义了,给了他们较高的身份。

    另,历史上,阉党第一次公布杨、左等人之罪,确实在四、五月份,当时引得京城百姓大愤,数万人自发在街头哭号,并不全是作者杜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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