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尔音微微抬头，看着靳息尧。

    第一次见面……靳息尧的表情不再是淡淡的，眼里里闪动着的光芒足够让谢尔音眼前一亮。

    如此普通的一句话，如此普通的一个场景描述而已，她的脑子里缺突然出现了那个画面，灵动的、有声的……前进倒退，反复播放。

    她低着头，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手，靳息尧紧紧握着，刚才脑子里一片混乱时没有注意到，此刻才发现，靳息尧似乎比自己还要紧张……

    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感受和察觉到他的紧张。

    “她还留着那张照片吗……”谢尔音轻声说了一句，话语声有些轻蔑，夹杂着厌恶，甚至微微颤抖。

    这是她愤怒消退之后的余温。杨束馨插手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，从她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之后，每一件事情都十分让她反感。她不明白杨束馨做一切事情的动机和原因，如果是为了她好，那么为什么造成的结果并不是这样？如果是单纯的满足自己的控制欲，又为什么要打着为了她的名义……

    车内很安静。

    谢尔音需要消化，靳息尧也明白她此刻最需要的东西是什么，讲一句便停一句，一句一句，似乎说得十分艰难。

    他知道有这么一天，只是不知道这一天会这么快到来。

    “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的特别，这种感觉说不上来，我尝试着拒绝过，但是没有结果。”靳息尧无奈地一笑，继续开口道：“我们之后的每一次见面，都是不可控的。我明明知道我自己可以漠视，但是我没有选择漠视，可能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，所有的事情才开始偏移轨道的。

    谢尔音的眼神依旧望着靳息尧握着的自己的手，半晌才道：“嗯……我知道。”一开始靳息尧对自己的态度，和眼神根本无法交接的困难，她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。刚才知道这件事情的一瞬间，她确实有过很多想法，想过靳息尧到底是因为什么和她在一起的，以及之后，她怀孕了之后决定要孩子的原因。

    如果今天不说清楚，那么这个问题拖到了以后，一定会成为一个心结。她接受所有的结果，只是不接受隐瞒和欺骗。她也并不是玻璃心，以什么样的开头作为第一印象并不重要，重要的总是现在。

    “然后……”靳息尧开口，缓缓道：“在越来越接近喜欢的时候，人的预感总是特别强烈的。我无数次地去验证自己的真心，因为我不太能够明白喜不喜欢的界限，我只知道我不反感。但是在渐渐明白了之后，我开始考虑这个问题。如果有一天，我们不得不当面对峙，我要怎么将我和你在一起的理由说清楚？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从来就没有想要得到过因鑫，你会相信吗？”

    “相信。”这一次谢尔音没有犹豫。

    她需要坦诚，她看得见他眼里的坦诚，也接受这些解释。

    这回轮到靳息尧无言了，他已经做好了谢尔音会长久冷战的准备，毕竟这一次不是小事，而是两个人感情的根本，也是他们之间所有感情的源头和所有纠葛的症结所在。这么容易……就理解了吗？

    靳息尧的眼神始终都盯着谢尔音，一字一句道：“事情我都说完了，有一些细节需要补充，但不是现在。现在我需要你告诉我，你是真的相信，还是敷衍？在知道了这些之后，是想离开，还是想留下？”

    他一次性说了很多话，也表达了很多自己从来都不会表达的内心，这是靳息尧少有的对话模式。这也证明从一开始到现在，从懒得解释到一字一句说清，他为了她真的改变了很多。

    谢尔音终于抬起头来，盯着靳息尧的眼睛。

    她很久没有这么仔细地观察过他了。漆黑的瞳孔此刻像初见时在谢家门口的那堵墙上紧紧攥着他的样子，他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时眼神总会比平常更加冷峻更加骇人一些。但是仔细观察之后就会发现，他是在逼迫。但是这样的逼迫是天生的，天生就带有一种驱使着人说实话的力量。

    她突然笑了出来，开口道：“我如果想离开，你要怎样？如果想留下，要怎样？”

    她在逗他。

    但是不知道为什么，这一次靳息尧没有和往常一样笑出声来，而是紧绷着脸色，还是和刚才一样的眼神，没有变化，在谢尔音说到“离开”的那一瞬间，瞳孔微微缩紧了。

    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刚才的那一瞬间，有一丝恐惧从心底流走……很快，一闪即逝，然而还是被他给捕捉到了。

    靳息尧一笑，嘴唇有些发白：“我本来想很潇洒地说，如果你接受不了这个事情，我就只能尊重你的所有想法放你离开了。但是现在看来，我可能没有办法这么潇洒。刚才没有说完，我私下里见过你几次。一开始你的母亲还没有提出那个要求的时候，我就好奇过，是什么样的人会让杨束馨挂念那么久，想念那么久，也克制那么久……”

    谢尔音的眼神一变。

    “后来我就去你的学校见过你几次，以各种名义，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做，反正就是那么做了。”靳息尧开口道：“所有的人都在操场上打闹，我去了三四次，你都是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最后一桌，戴着耳机，眼睛盯着桌面，有趣的是，桌面上什么都没有。有一次我看着你把耳机摘了离开……”

    谢尔音诧异地抬头，越听越是震惊。她没有想到还有这些故事，靳息尧描述的这些场景她一点记忆都没有，但是她确实是喜欢坐在最后一排的最后一桌的。她只有冉心娆这个朋友，但是冉心娆喜欢热闹，经常在下课时分跑出去买些零食，再带回来给她。她不喜欢走动，所以就一个人待在教室里。

    靳息尧笑了起来：“我去拿着你的耳机戴上了，想知道你在听什么类型的歌……”

    “没有歌。”谢尔音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她只是戴着耳机，入耳式的耳机，有隔音的效果，可以将操场上传来的打闹欢笑声冲走一半。她不喜欢在看着别人幸福的同时享受自己的痛苦，因为做不到，也不需要强迫自己去做。所以妒忌就妒忌了，反感就反感了，避开就好。

    靳息尧点头道：“后来从各种渠道知道了一些你的信息，我没有刻意去搜集，但是这些信息就总是不停地进入我的眼睛里我的耳朵里，我的所有感官。之后只要是关于你的，总会特别一些。我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，可能很久之前就注定了因果。好笑的是，我从来不相信缘分，也不相信因果，但是我和你的事情出了这两个词之外，确实不能解释了……”

    谢尔音久久都没有驱散自己心里的震惊。这些事她从来没有听过，甚至都没有想到过。

    靳息尧说到这里了，干脆一次性说完：“之后就是她提出来的那个提议了。因鑫对于我来说，有了更好，没有也没关系，靳家不靠着这些也总会成长到我想要的样子，这样的加速可有可无。我长久以来一直都不知道我怎么解释自己会答应下来，现在看来，之前的我只是不敢解释而已……”

    不敢。

    谢尔音怔愣了很久之后，才确定了自己刚才听见的确实是这两个字。

    靳息尧有不敢的事情？这才是今天最让她震惊的一件事。

    “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……”谢尔音抿唇，很快又打消了自己想问这个问题的念头。

    靳息尧似乎也知道她为什么停下，笑着看了她一眼。

    两人相视，熟悉的感觉再一次回来了。

    他将谢尔音的手指握得更紧了，转头盯着谢尔音道：“我刚才说了，你现在如果选择留下的话，我也坦白过了，这件事情说开了之后就不能成为我们两个之间的任何阻碍。如果你要离开，也没关系，反正你也离不开。”

    谢尔音以为靳息尧之后的话会是尊重她的选择之类的，没有想到话锋一转，突然就变成了……离不开？

    靳息尧伸手就撑到了谢尔音身后的位子上，倾身过去，眼神紧紧地盯着她，仿佛下一秒就要吻上，但又总是差那么点距离。

    气息喷薄。

    谢尔音鼻息里都是咖啡香，笑意从眼底里蔓延出来，抬头仰视着靳息尧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离不开？”谢尔音故意挑衅：“如果我想离开，总会有办法。”

    “如果我不想让你离开，也总会有办法。”靳息尧笑了一声，低低的嗓音扣在她的耳边，“我不想。我从确定心意那一刻开始就知道，我不会放你走了。”

    谢尔音心里一动，还没有来得及张口，靳息尧的气息就瞬间侵入了她的所有鼻息。

    她的唇上覆上了一个同样柔软的唇瓣，两人都是轻轻一勾唇，笑着的弧度相接，空气中的甜度仿佛都增加了不少。

    靳息尧微微用力，加深了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