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·铠甲

作品:《淫贼外史

    古代差人把抓人叫做“拿人”,那是因为官府要抓的人一定是坏人——坏得简直不是人。不是人的话,那就权当个东西吧,用“拿”比较合适。黄鹂发现白鹭不见了,就说是被坏山贼“拿走了”,那是职业习惯,不是有意把这个搭档也当成了个“东西”。这样的用词听起来很古怪,淫贼宋昱摸不着头脑,问:“山贼拿她什么了?”

    “山贼……山贼把她整个儿人都拿走了,我找不见她呀,你快帮我想想办法,呜呜~”小捕快适逢巨变,语无伦次。

    “哦……你们可真不小心……”宋昱伸了个懒腰,坐起来,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,扣着扣子,嘟囔,“天这么黑,不好办呀!”

    “不管啦,你快想想办法呀,山贼很坏很坏的,我姐姐落到他们手里,一定会被,会被,被……”黄鹂急得团团转。

    “被强奸了一百遍呀一百遍,对吧?”宋昱帮她把话接了下去,然后找出扇子,打开摇摇,背手仰天,看月色,问了句,“你那姐姐是处女吗?”

    “是啊是啊!可处女了!”黄鹂说完这话自己也怔了一下——什么叫“可处女了”?

    小女孩时常会有突如其来的幽默感,很招淫贼或者别的男人喜欢,宋昱哈哈大笑,恰好路过的某山贼也忍不住哈哈大笑。除此,还有个人也听见了这个妙句,娇喝了一声:“死丫头,胡说八道什么呢?”

    “啊!白姐姐!”黄鹂听到身后远远传来白鹭的叫声,急忙转头,满黑夜里乱瞅:“白姐姐白姐姐,你在哪呢?”

    月色下冒出个黑影,黄鹂奔了过去,正要抱住“她”,见却是个大胡子男人,大惊失色:“哎呀我的妈呀!姐姐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剌???”

    ——唉,为什么笔者总是恨不得把所有的小姑娘都写成傻子呢?也许傻丫头总是比较可爱吧……也许是男人的都有这种“恨不得”吧……也许这么写显得幽默对票房有帮助吧……总而言之,这还是太浪漫主义了。

    起笔的时候,笔者曾再三下过决心,这故事无论如何得朝理性方向发展。可是总是很不小心,每次浪漫了都要杜撰出一大堆的说辞来给自己开脱,真累。——小捕快听见白露的声音,奔进黑暗中,险险抱住大胡子男人,惊出一句傻话。这里的理由是:小姑娘惊吓过度,口不择言,乱七八糟——唉,真累。

    宋昱摇着扇子踱出茅亭,东走西走,俯身拾着干枝杂草,以便生火。白鹭从不远处的另一块大石头后面跳了出来,气呼呼地走到黄鹂面前,黄鹂才回过神来:“哦,原来你才是白鹭姐姐……”

    白鹭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,扭过头,拔出佩刀,问那大胡子男人:“山贼?”

    佩刀银光闪烁,大胡子很没安全感,目瞪口呆地点点头。

    “不想死就走开!我们是捕快!”白鹭气哼哼。

    “我,我上那儿,打个水,成不?”大胡子山贼憨憨的,举了举手里的木桶。

    “去吧去吧,烦!”白鹭的脾气总是不大好。黄鹂看见姐姐原来没让山贼“拿”走,松了口气,笑笑。

    白鹭怒气难消:“笑什么?傻不啦叽的,害我白白埋伏了!”

    ——原来,方才黄鹂刚洗完澡,白鹭就醒了,远远望见茅亭里的同伴,以为她已被淫贼擒住,于是很担心那坏蛋又要跑回来对付自己,便偷偷溜到另一块大石头后面埋伏起来,试试能不能用偷袭什么的。现在偷袭不成了,也不能再“静观其变”了,剩下的只有一件事可做,就是联合自己的搭档,拿起刀跑去捉拿淫贼,以便回去领功。

    可惜淫贼一点都不配合,自管拾着柴草,见二女提着刀向自己走来,就把柴草堆丢在地上,问:“你们谁带火石了?”

    “我有。”黄鹂收起刀,伸手进怀里掏东西。白鹭撞了她一下(估计还瞪了一眼),然后大声叫道:“淫贼宋昱,你做尽伤天害理的坏事,今天该是伏法的日子了,还不快快束手就擒!”

    宋昱抬起头,眯着眼瞧了瞧这个不睡了的美女,说:“嘘,小声点,会把附近的几百号山贼都招来的。捕快姑娘长得这么漂亮,叫那些山贼看见了,都改行当淫贼了看你怎么对付?”

    “哼!”白鹭只好小声,杏眉倒竖!

    “不着急,慢慢来。”宋昱从白马鞍上取下一个包,“肚子饿不?我带了两只烧鸡,生个火热热,一起吃掉?”

    打完水的大胡子山贼凑了过来,流着哈喇子:“啊?烧鸡呀?”

    “去去去!烧什么也不关你的事!?”白鹭挥了挥刀把那山贼赶走,看了眼宋昱,犹豫了一下,把刀收了起来,敢情肚子是饿了。黄鹂见白姐姐收起刀了,放下心来,取出火石,递给了宋昱。

    月色下,两个女捕快和一个淫贼围着一堆火,等着烧鸡热好。旷野的风稍稍转凉,不再有闷热的感觉。

    黄鹂咬着鸡腿,悄悄问白鹭:“姐姐,原来你不是处女呀?”

    “噗——”白鹭正喝水,喷了出来,叫:“乱讲!”

    黄鹂掏出手帕递给她:“那我刚才说你是处女你干嘛说我胡说八道呀?”

    “哎呀!你怎么这么傻?”白鹭气哼哼地擦着衣襟,“女孩子不管是不是处女,总之是不可以大声说出来。你那样象怎么回事?叫得满太行山的男人都听见了!气死我了。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黄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。抬眼看了看横栏上又睡着了的淫贼,问:“姐姐,我们还抓他吗?”

    “天亮了再说吧,你还不快去睡!”白鹭瞅了眼井,琢磨着该怎样洗澡才能不发出声音把睡着的人吵醒。

    ——世人喜欢划分阵营,以便在相互之间建立起或友好或敌对的关系,即“我方”与“对方”这样的概念,我方就是朋友,对方就是敌人。但世事无常,阵营并非绝对,只要机缘合适,同一阵营的人可能反目成仇,而对立的双方也随时可以化敌为友。当然啦,现在要说女捕快与淫贼化敌为友还为时尚早,但就眼下的情形看来,似乎有了这种趋势,而这里的机缘来自于:闷热的大漠;茅亭中的水井;还有那两只美味的烧鸡。

    天亮的时候,旷野上传来许多粗犷的叫声,听起来很洪荒,很大气。实际上那是露宿的山贼们醒来后,打出的响亮呵欠。此外还有轰隆隆的群马奔腾之声,这就不大符合常规了。宋昱抓着脑袋,望见了不远处一个匪夷所思的场景:一个绿色的女孩在晨光中奔跑,跑得还不慢;在她的身后数十丈,一队身着重型铠甲的长枪骑兵跟着跑,似乎在追赶她。

    军队?——宋昱愣了愣,看了看身边正睡得口水直流的两个女捕快,又抓抓头,转身打水洗脸。

    骑兵的队伍不是很长,追得也快,不久就没入山坳堆里。等宋昱梳洗完,又见那绿色的女孩从原路奔了回来,而身后数十丈,依然追着那队铠甲骑兵,尘烟滚滚,气势磅礴,吓得许多正晨尿的山贼提着裤子四五路狂奔。这样一来,等骑兵们又追了两三个来回之后,被追赶的就从一个人变成了一群人,即:一队骑兵追赶一个绿色女孩和一群山贼。

    越来越热闹了……宋昱爬到茅亭顶上,摇着扇子兴致勃勃。后来,宋昱忽然气往上冲,暴跳而起,连扇子也扔了老远,扯着嗓门大叫:“孔雀!臭丫头!别跑!!”

    若不是宋昱这么一声大叫,绿衫女孩还不知道要跑多久。绿衫女孩就是孔雀,孔雀听见有人叫孔雀,就跑了过来。站在茅亭前不跑了,看着那个正沿着茅亭的柱子象考拉一样往下爬的白衣男人,咬着手指想了半天,终于想起了是谁,于是问:“你在干嘛?”

    淫贼手忙脚乱地从柱子上滑了下来,嘴里囔囔个没完:“可找着你了,可找着你这臭丫头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又不是我爸爸,凭什么叫我臭丫头!?”孔雀不满淫贼对她的称呼,掏出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汗珠。

    宋昱冲到她面前,伸出一个手心向上:“给我!”

    “给你什么?”孔雀不明白,“手绢?”

    宋昱努力控制打人的冲动,压低声音:“装什么蒜,秋药的解药带了没有?”

    “秋……啊?还没好呀?哈哈!”孔雀听懂了他的意思,高兴起来——原来药效可以这么持久。

    “还笑!我打……”宋昱怒火中烧,作势要打,孔雀赶紧逃跑,却和身后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。

    七不龙冬锵!两声尖叫,两个屁股墩。

    和她相撞的是个不骑马的骑兵。

    ——问:刚才在追赶孔雀的不是一整支的骑兵队吗?怎么这会儿就剩下一个骑兵了?

    ——答:骑兵队追昏了头,没留意到绿衫女孩跑开了,除了骑兵队长,所有的人都追那些本不相干的山贼去了。

    和孔雀撞在一起的就是这个骑兵队的队长,独自一人,刚从马背上下来,穿着冰凉沉重的金属铠甲,戴着遮头盖脸的头盔。由于浑身上下有百十斤重,一旦坐倒在地,人就很难站得起来了,只好对着面前正揉屁股的女孩怒目相视。

    宋昱趁机扑了上来,揪住孔雀的长发:“快说,解药在哪??”

    “别抓我的头发!”孔雀四脚乱踢,“我说就是啦~~~~~~~~~~”

    “你说我才放!”宋昱不依不饶。

    “笨蛋,秋药的解药当然就是春药,自己买去呀!”孔雀忽然抓起宋昱的手,张口就咬。

    咬了一会儿,见宋昱没反应,抬头看他,这家伙两眼无神,却在傻笑:“呵呵……呵呵……原来春药就是秋药的解药。”

    孔雀见宋昱松开手不抓她的头发了,也松开了牙齿,见他虎口处有自己的一排牙印,赶紧用手擦了擦。

    (宋昱自觉大难不死,得傻一会儿,我们先不管他,让他傻去)

    “你!”——陌生的声音。

    孔雀转头看茅亭里的两个女捕快,以为是她们在说话。二女还没睡醒。

    “这边!你面前!”——声音竟然是铠甲骑兵队长发出来,“扶我起来。”

    “咦?原来你是女的呀?”孔雀大眼睛眨巴眨巴,走过去扶她。然后说:“好重,扶不动。”

    “那帮我解开头盔,扣子在后面,我有肩甲,手够不着。”女骑兵队长另想办法。

    孔雀跑到她后面瞧了瞧,皱着眉头:“看起来好复杂,怎么解呀?”

    “……哎呀,要不然,你用你腰上的那把小刀,帮我把肩甲上的牛皮筋割断。”女队长决定不要这身笨重的铠甲了。

    折腾了好一会儿,孔雀终于帮女骑兵队长把肩甲卸掉了,这两片东西是青铜锻造,有小圆锅那么大,一寸厚,重达三十斤。穿戴这样的东西,除了骑在马上一动不动什么事也做不了。双臂自由了,女队长赶紧把沉重的头盔也解了下来,哐当一声丢了老远,露出了一张略带古铜色的漂亮脸蛋。是个极美的少女——或者还得补充一点,是个极特别的美少女。

    怎么特别呢?该美少女战士站起来的时候,整整比孔雀高了一大截,身形几乎大了一倍,连一边的大男人宋昱似乎都没她高大。也就是说,孔雀看见的是一个“很魁梧的美少女”……

    魁梧美少女显然正生着气,从地上拣起长枪,怒视着孔雀:“说!你是何方毛贼?”

    “你才毛贼呢!我是孔雀!”孔雀天不怕地不怕。

    魁梧美少女皱了一下眉头:“你不是毛贼?那你刚才逃什么逃?”

    “我在跑步呀,什么逃什么逃呀?”孔雀走来走去,见有口井,就七手八脚打起水来,一边解释,“我妈妈说了,身为侠客,行走江湖的时候经常要跟坏人打架,所以得有充沛的体力,平时没事的时候就要经常跑步,跑步懂吗?就是锻炼身体。”

    当兵的当然知道跑步是锻炼身体,但是没想到侠客也要跑步——魁梧美少女闭着嘴不说话。

    “原来你们刚才跟在我后面……是以为我是‘毛贼’呀?哈哈,好笨蛋呀你们!”孔雀提起一桶水,然后转来转去找东西。没留意魁梧美少女脸上的一红一青。

    正尴尬,宋昱总算回过神来了,见茅亭里冒出了个“大”美人,惊问:“啊呀!敢问这位是?”

    “本将军姓班,你是何人,在此地做甚?”魁梧美少女刚在孔雀那讨了个没趣,口气冷冷。

    “啊!原来是班班……班将军……失敬失敬。”宋昱瞧清楚了美女身上的骑兵铠甲,眉毛乱跳,“在下宋昱,只是个旅人。不知班……班将军……”

    “哼!”看这家伙油头粉面的怪讨厌的样子,姓班的女骑兵将军决定不予理睬,转身走出茅亭,准备回去和她的骑兵部队会合。

    ——骑兵部队追赶山贼追得没了踪影,而女骑兵将军的马刚才没栓上,这会儿竟然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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