叁·射雕

作品:《淫贼外史

    女将军在遇见宋昱之后,因装备沉重曾卸过两次甲。一次在茅亭里,摘掉了头盔和两片铁护肩;另一次在峡谷里,把胸甲也扔掉了,目前她上身只穿了一件贴身的浅色军用汗衫(主要用于隔离金属铠甲的冰凉感,宽松柔软,略显单薄——作者注),袖子两端包在前臂的狭长铜护腕里,下摆则束进了铁皮腰带中。如果稍微瘦一点的人这么穿的话,交叠在胸前的衣襟就会松松垮垮的很不像样——班鸠的身材毕竟不比常人,尤其是胸前那对宝贝,完全可用雄伟二字去概括。于是,便在锁骨下的衣襟开口处袒开了一个健美的倒三角,两座半圆高隆,呼之欲出、性感燎人。

    宋昱以采花为业,按说见过的美女也不算少,但如此般魔鬼尺寸的,却是绝无仅有,喜出望外之下,早迫不及待地探出了狼爪……初沐春雨的少女将军合紧双眼,把头微微歪向一边,感受着耳下轻柔游动的指尖……仿佛层层涟漪荡过,又似缕缕和风送暖……正醺醺然不知身在何处,胸前要害部位突然被抓了个软玉生香,一时间电流四窜,浑身机灵——未尝人事的少女如何经得起这般刺激,颤栗中一把捏住那只手腕,只听“咯”的一声……

    ——幸好女将军省悟及时,手劲急忙反收,立时便将那处脱臼的关节接了回去。饶是如此,淫贼还是痛得呼天抢地,五肢发软,一抽手,跌坐在地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班鸠面红耳赤地把手背到身后,咬着嘴唇,支支吾吾,“小昱你……你不要紧吧?”

    宋昱抱着手腕,好半天才把那张苍白的脸仰了起来,朝大力美人露了个艰难的惨笑,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。

    女将军自知闯祸,羞答答地满地找钱,眼中虽满含意犹未尽的失落,却也不好意思叫他重来一次。只得说:“放心吧,不会有什么大碍,我我已经(很轻了)……你先歇一下,我去弄点吃的。”说完,低头跑开,蹲在刚才垒起的那堆干草边,“嗑嗑嗑”地敲石头。

    从脱臼到接回去只是一瞬间的事,疼一下就过去了,只是这样的惊吓实在让人受不了,宋昱好容易才定下神来,连忙爬起身,把刚才该作的回应补上:“没事没事,是我自己疏忽了,忘了班班力气大。下次,下次我会注意……”

    石头击起的火星撒落在干草上,渐渐冒起了轻烟。班鸠生好火,把两块大石头摆在草边,偷偷看了宋昱一眼,显然还窘着,小声附和:“下次我也注意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弄什么呢?”宋昱让自己尽可能显得若无其事,笑呵呵地踱到她跟前,转移话题。

    “烤点东西吃。”班鸠拍拍手上的灰,站起来,朝着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宋昱笑了笑,“已经是午后了。”

    “哦……这野灶做得不错。你打算烤什么?”宋昱抓了抓头,忽然心里一跳,“等等!你不会是想把我的白马给烤了吧?”

    “当然不是啦,把马吃掉我们骑什么?”班鸠说着,从地上拾起一根削得尖尖的长棍,抬起头朝天空张望了一下,然后伸手指着一个方向,问:“你看那一只怎么样?”

    宋昱顺着她的手望去,见一只黑雕横空盘旋,离地约有三十余丈,不明大美人之意,便顺口打趣道:“恩,此鸟正值少壮,气势轩昂,声如洪钟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你过去拣一下,我先把火弄旺点儿。”班鸠一甩手把那根削尖的木棍射了出去,便转身蹲下来煽火。

    咻——

    宋昱迷惑不解地望着尖木棍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,然后看见它精确无误地刺穿了飞行中的黑雕,视线随着黑雕落下之后,转而震惊无比地去看身边正忙着照看篝火的女将——这回连下巴也要脱臼了……

    鹰雕这类大型飞禽通常生长于人烟罕至的大漠,栖息于酷热的岩壁之上,模样丑恶,很难勾起人的食欲。在古代,雕是用来射的而不是用来吃的,只有做野外生存训练的大兵才会用它们来充饥。从歇马开始,班鸠就一直在为烧烤做准备,这主要是缘于她的心神不宁。女将军带着这个男人自客栈的浓烟中脱缰而出,一开始她还很不能理解自己:为什么会作出如此古怪的举动?后来在大漠上飞驰,才逐渐意识到该举动将造成的就是:二人独处。可是独处之后又该发生些什么呢?仍然没有一点头绪——只好兀自心慌着,拍马不停地跑呀跑,若非后来被山崖挡住了去路,这番没头没脑的狂奔恐怕还得持续很长时间,而宋昱则很可能被马颠死,或者被飞尘呛死——进而说明,跟不通世故的猛女相处,得有冒死的勇气。

    落马后,宋昱的狼狈自然是被猛女看在眼里,令她很过意不去,一边想不出该怎么解释,一边又被尴尬的独处境地弄得心神不宁,因此才找件事儿来做:削标枪,射大雕,筑野灶,然后把打下的野味烧成焦黑一团,借此掩饰心中的窘境。在这个过程中,还发生了一些额外的事:宋昱踮起脚抚她的耳朵和胸部,在一阵莫名其妙的颤栗中被大力美人弄得关节脱臼……以上种种,都超出了班鸠的理解范围。

    淫贼对女孩是很老练的,他很清楚班鸠已经打心眼里把整个人都交到了自己的手中。就象一份送上门的美味,问题只在于烹饪的难度,不知从何入手——如果你不懂厨艺,却要饿着肚子独自面对一只活蹦乱跳的大龙虾时,一定能够领悟此时宋昱的心境。

    “烤焦了!”——这是射雕之后,宋昱跑去捡回来,看班鸠将之拔毛去血,再放到火上烧烤了好长时间以后,与她说的第一句话,重新开启了两人的交流。

    刚才被淫贼摸得浑身颤栗的班鸠显然还在心神不宁着,经提醒,赶忙把雕肉串从火上拿开,红着脸撕下一片,递给宋昱:“这东西烧焦点儿好吃,你……尝尝。”

    宋昱接过那黑不溜秋的雕肉,起先有些为难,但见对方眼神里的款款深情,只得硬着头皮啃了一口,不料味道果真不错,当即大嚼起来。班鸠笑盈盈地看着他,又撕下一片递过来,宋昱一呆,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成了她一只宠物……

    “死丫头!不许用这种眼神看我!”淫贼第一次在女将面前发飙。

    班鸠吃了一惊,心中竟多了一丝莫名的欢喜——男人不知何故的发怒,反而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些。于是,女将笑着低下头,也吃了起来,心想:小昱好像挺怕羞。

    “一会儿打算去哪?”宋昱自己伸手从她手中撕下一块雕肉,主动一点比较像个大男人。

    班鸠四下望望,道:“沿着山壁往南走吧。反贼的部队在南方的一条大江边。”

    宋昱心想走哪个方向都一样,只要能出这太行山就行了,这地方对他来说风水欠佳,须早日离开为妙:“也好,不过你得让我骑在马背上。”

    班鸠使劲点点头:“我在马背上给你强奸。”

    “咳咳咳……”不知道是怕羞还是给噎的,宋昱脸红脖子粗,叫道:“不,不许你再提这两个字!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“太,太随便了,这象话嘛!?”淫贼居然也会教女人矜持,“女孩子家的,就算很想……也不可以说出来!”

    班鸠哦了一声,不再说话,兀自想着:只有你我才让随便强奸——别人可不让。

    “那两个字其实不是好话。”宋昱知道班鸠把男女之间的所有亲昵举动都用强奸二字去概括,如果现在不加以制止,以后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,“不管你以前知不知道,我得告诉你,班班是个罕见的大美人,所以许多男人看到你就会忍不住想要跟你做一件事……包括我也是。”

    看班鸠愣愣的表情,宋昱继续道:“做那件事的前提必须是两情相悦,两个人都愿意才行。假如其中一人不同意,而被另一个人强迫做了,那就叫强奸。这是……很不对的……”(最后这句话居然能从采花贼嘴里吐出来,实在匪夷所思——作者注)

    “这样啊……”班鸠总算明白自己先前是用词不当,“那,两个人都同意,都不被迫,叫什么呢?”

    “叫……”淫贼本想说爱情,又觉得这词太肉麻也太深奥,别说女将,连他自己都理解不来,便改口道,“不叫什么,只要意会就行了,总之别说出来,顺其自然。”

    “哦,也就是说,小昱如果也喜欢我,咱们就可以‘意会’了对吗?”班鸠原来头脑不简单,居然懂得用个假设问句再次向宋昱表白了自己的心意。

    宋昱虽然点着头,脸上的笑却透着尴尬。他也喜欢班鸠没错,但他觉得自己的这种喜欢和班鸠的那种喜欢是两回事——就好比一些人喜欢狗,有的喜欢养着玩儿,有的则喜欢宰了放到火锅里涮(班鸠把宋昱当作宠物,宋昱把班鸠当作食物)。虽然,世上很多自以为是的爱情就是处于这样的两种状态,但宋昱不认为它们和真正的爱情有多大联系——哪怕爱情于他,还有待经历……

    以上是宋昱片刻的反思,倘若一直这么反思下去,淫贼难免变成君子,有shi身份。所以,当两人同骑一马的时候,贴在女将胸前的宋昱就把这些想法抛到九霄云外,在处女幽香的笼罩下,只管色迷迷地磨蹭肩后的汹涌波涛,开始寻思怎么烹饪这头大龙虾——满脑子天马行空、天花乱坠,极尽意淫遐思之能事……

    白马神骏,日行千里,在天将黑未黑的时候,居然走出了山区,到了一个大河渡口。渡口只有一条空船,一个船夫和一个正准备搭船的人。船夫挡在岸上,不让那人搭船:“俺不做你的生意,俺还想留着这条船吃饭呢!”——这不难理解,准备搭船的与其说那是个人,不如说是座山,宋昱从没见过那么庞大的怪物。即使高如班鸠,若站在他的对面,恐怕也只有仰望的份了。

    但是班鸠却见识过这种高大。事实上,她过去见识过的最大块头的那个男人正是此人,而且对他的印象还不错:“牛狂!你在这里做什么呀?”

    牛狂扭过头,大脸正好与骑在马背上的二人迎面相对,见是班鸠,登时咧开大嘴,笑道:“是你呀,班鸠。”

    ——宋昱愣愣地瞧着这人,又转头去瞧班鸠,心道:我说呢,原来你这美人是从巨人国里跑出来的……

    “你的伤好了没有?”班鸠念起对方曾给自己一次大胜立威的机会,很是感激,“上次我也昏倒了,一直不知道你怎么样。”

    “没事,就一些皮肉伤。”牛狂拍了拍肋下。

    那次决斗这后,军队就各自忙去了,将他弃“尸”荒野。待醒转之后,巨汉只得背着一身重伤自己想办法,可不像位及副将的班鸠那么好命。好在他体质强悍,硬是撑了下来,身份也从军队武士变成了个浪人。这巨汉生性豪放、嗜武成狂,宁得对手而不计较得失,虽然眼下颠沛流离的处境间接拜班鸠所赐,心里却不存丝毫埋怨,反倒视将她视作生平知交,问:“你去哪?”

    班鸠翻身下马,瞧了瞧牛狂肩上抗着的那面巨斧,心念一动:“我要去大江边一个叫‘徐家峡’的地方,你知道怎么走吗?”

    “徐家峡?知道,那儿有个‘琅琊帮’,我以前随军队去攻打过?”他还真的知道。

    “对对!‘狼牙棒’!我这次的任务就是去围剿这个狼牙棒。”班鸠想不到问路这么容易,很兴奋,忘了这是机密军情。

    牛狂对这机密不以为意,却不理解凭两人怎么个“围剿”,看着他们,抓了抓头。

    “大傻,你只需画个地图给我们,然后该干嘛干嘛去!”宋昱总算插上话了,他可不想半路杀出的这个巨人把自己变成配角。

    牛狂憨憨地摇摇头:“路我知道怎么走,画地图我可不会。”

    “那最好,牛狂你也跟我一起去打吧!我上午不小心弄丢了一百多个兵,正没人手呢。”班鸠心想,一个牛狂也许比一百个兵还管用。但她的热情在宋昱看来,却成了另一番心思:好你个死丫头,一见到别的男人就把老子给忘了?

    “好!我跟你走。”牛狂笑呵呵地同意了——反正也没啥事儿做。

    “不妥不妥,这是打仗呀!他看上去这么笨,块头又大,要是受伤了谁抬得动啊?我看……”宋昱抓紧提出异议,他觉得故事如果这么发展,对他有些不利。

    “小昱!”班鸠皱着眉头打断宋昱的话,眼里带着嗔意,甚至还带了点儿“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”的意味,可把堂堂大牌淫贼给惹恼了,愣了半晌,忽然火冒三丈,压着嗓子哼道:“既然班将军已找到了帮手,那么,宋某人就此别过!”说着,扯动缰绳,便要策马离去。

    班鸠不知道他在耍性子,急忙拉住,不知所措地看着宋昱,脸上居然流露出些许心伤:“你……你怎么说话不算话?你说过要陪我去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才(说话不算话)……”宋昱硬生生把这话吞回去,满肚子酸溜溜,随后又不由反思起自己的这种古怪冲动来——我这是怎么啦?这不象我呀?

    淫贼不擅应对这类僵局,赶紧胡乱找了个台阶:“我,我跟你开玩笑……”

    这样一来,讨伐反贼小组就多了个成员。淫贼的一反常态,也许缘于“孤男寡女之旅”被半路杀出的第三人砸了锅,原先预谋好的许多浪漫计划被打乱,也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。总之,他对牛狂的出现不是很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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