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人看张兰老不开口，心事重重，不知为什么这种情绪也感染了他，他的笑容消失了，半晌又问：“老师，你有难处就说吧，只要我能办到，我一定帮忙。”

    看来非开口不可了。张兰可以感到两个学生盯着她的眼光，尤其清明的眼光，那么深沉，似乎洞晓一切。说就说吧，大不了鸡飞蛋打。

    于是，她红着脸抬起头看着大汉，笑着说：“大哥，我有事求你，可我开不了口呀。”

    大汉看她终于开了口，不禁又高兴起来，连连摇头：“不用客气，你有什么事就说吧，天塌下来我：‘文刚将来住在学校，把我妈和妹妹接过来，我照管……”

    她还没说完，汉子就骂起来：“你闭嘴，你能，你搬过去呀。这个日子是你过的？屁本事没有，哪一样活不得我来干？你充什么熊？”驳得小宛哑口无言，“嘤嘤”地哭起来。

    大汉吼道：“哭丧呢？你他娘的躁死老子了，哼哼叽叽地找死？”两个孩子被吵醒了，大的揉着眼睛，小的“哇”地哭起来。

    屋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：“柱子，你又骂啥哩？”

    大汉不做声了，外面也安静下来，想是又睡了。小宛抱起小点儿的孩子奶着，无声地哭着。

    张兰心里难受，她不能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别人头上。这人脾气很暴躁，看来小宛没少吃他的拳头，自己是说服不了他了。也难怪，日子这么艰难，还有这么多负担，将心比心，她并不怪他。

    她沉默了一会儿，沉重地说：“大哥，你平平气，我想过了，你们也不容易。明天或后天你俩把家里安顿好来吧，我到时候到文刚家来看你们。至于文刚上高中后怎么办，我回去后再想办法，你们就别操心了。天晚了，你们休息吧，我走了。”

    俗话说：三句好话当钱使。汉子看张兰并没计较他的态度，也有些过意不去，见张兰要走，一把拉住她说：“老师，外面天黑了，等天亮再走吧。我是个粗人，你别在意我的话。”

    张兰诚恳地说：“谁家都有难心事，我能体谅你们的难处。”

    三个人都沉默了，屋子里一阵难堪的寂静。不知那两人是什么心思，张兰已在默默地考虑文刚上了高中和大学后的生活了。她想啊想，想得头发疼，竟不知不觉进入到一种梦幻的境界……

    等到她醒来时，天已经麻麻亮了。大汉不在了，小宛正在扫地。

    张兰连忙跳下炕说：“小宛姐，我走了，你等大哥回来后说一声。”

    小宛说：“妹子，洗把脸吧。”

    张兰洗脸时，她哭道：“妹子，可怜你的好心。我当不了家，做不了主，对不起妈和文刚。”

    张兰连忙安慰她：“小宛姐，你别难过，我会想办法的。有我在，文刚就会把学上下去。”

    小宛边擦泪边点头，对张兰信任地说：“妹子，文刚命苦，就托给你照顾了，你的大恩大德我来世做牛做马来还你。”说得张兰笑起来。

    洗完脸，小宛要送张兰出门，张兰连忙说：“不必了，小宛姐，你刚哭过，让文刚看见不好。”

    小宛也觉得没脸再见弟弟，趴在炕上用被子蒙住头哭起来。张兰默默地走出门，看见清明和文刚已经等在门口了。三人互相看了一眼，没说话就上了路。

    路上，张兰问道：“你俩昨晚睡得好吗？”

    文刚没做声。清明说：“好，你呢？”

    张兰笑着说：“我也好，还做了个梦。”

    文刚突然哭起来，张兰诧异地看着他，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问:“文刚，你怎么啦？”

    文刚只是哭，不回答。清明不看她，轻轻说：“老师，你们昨晚一宿没睡，我们俩在窗外也守了一夜。”

    张兰说不出话来，三个人默默地向前走去。半晌，张兰对文刚说：“文刚，你要坚强起来，要勇于面对困难，不能老哭鼻子呀。你后面还有我和同学们呢。我已经想了个好办法，不但可以让你顺利地上完高中，还可以上完大学。”她神秘地对文刚一笑。

    文刚急切地抬起头来，问道：“老师，什么办法？”清明也两眼炯炯地盯着她。

    张兰看看他们，笑笑说：“你上高中后，把大婶和妹妹搬到我家去，我家只有母亲一个人，房子很宽展，你在明光市也好照顾他们。”

    文刚听张兰出了这么个好主意，不顾形象地扑在清明怀里又哭起来。

    张兰笑着说：“清明，你办法多把文刚劝劝，让他别哭了，我们该上路了。早点回去还要上课呢。”

    清明连忙笑道：“我有什么办法？文刚哭起来心里舒畅，心里舒畅就会写出好文章。老师多夸几句心里美滋滋的，美滋滋的又哭起来，哭起来……”一看文刚扑过来，他闪身跑到前面去，三人都笑了。

    张兰夸他：“清明，还是你有办法。”

    清明笑着说：“知己知彼，百战不殆。”边说边躲闪着文刚的扑打。

    三个人说说笑笑地向学校走去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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