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乐师(下)

作品:《海皇,重生是阴谋

    那笙需要休息,炎汐决定城中暂住。绿漪十分乐意接待他们。毕竟有他们镇场,城主府的爪牙连从她门前经过都不敢。

    白璎用过饭,收拾起心情,再往城中去了。她给那笙买了两件小礼物,经过一个玉器古董行停下了脚步。

    总觉得应该进去看看。说不定有合适苏摹的…

    店里没什么人,毕竟不是一般人进的起的地方。

    白璎认真翻看着台面上珠串,禁步…先用手触摸,碰到合意的再掂掂,拿到阳光下再拿到烛台前对着火苗看…店主收到伙计通风报信,赶来一瞧,知道来了大买家。悄悄闭了店门,把压箱底的宝货全搬出来。

    掌柜是个极富经验的人。他知道如何应付像白璎这一类的客人。打量衣着,摆手让伙计们全都退下去,不许出来。

    白璎最终把一块镂空的龙纹玉璧拿在手里。颜色纯透,没有半点裂纹。普通光照下呈白色,火苗前泛着青。

    “开个价。”她不二话。

    “哎呦,这位客官好眼力。不过东西可不便宜。”掌柜有意试探白璎财力。

    白璎看着他的眼神,摆明是不在乎钱的。

    掌柜觉得有机会,悄咪咪将五根手指伸到她眼前。这也算他们行内的规矩。意思是五万钱,觉得高可以还价。碰碰手指就可以。碰几根,就表示要求减除多少价钱。高价的东西,只收整数。

    不过,白璎没按照他们行内规矩走。只轻蔑一笑:“可以。不过你这个穗子不行。我要这个。”

    她挑了个遇水不散,遇火不化的穗子,绑在另一个东西上面。这穗子如丝般,但拎在手里沉甸甸的,泛着天蓝色。

    “哎呦,那个,我可不能单卖。”掌柜见她不是行里人,说话大胆了些。

    这两个原就成套,应当算是镇店之宝。掌柜是故意将穗子拆开打在普通的玉佩上,好讹两笔买卖。

    “那我两个都要,你把穗子重新给我穿好。”白璎抖了抖手里的钱:“拆下来的东西换点茶钱,打赏刚才被你轰走的伙计。”

    掌柜一惊。自己刚才轻微的小动作,竟然都被她察觉了?白璎话语间,也露出不是不知道这东西底细的意思。

    不敢再废话。低头照着要求收拾好。不管怎样,一下子做成了两笔大生意,三两年之内不用愁开张了。

    大门敞开,外面的阳光透进来。白璎拿到了心仪的好东西,高兴离开。

    午后,那笙身体明显好转。下床吃了东西,又沉沉地睡过去。炎汐独在房间里憋闷,决定也在城里转转。

    碰到如意和高舜昭在一起。他们这些天,就在此间四处游荡。

    炎汐将那笙的境遇告知,忽然想起一些事,就把他们一同请到了翠漪阁。

    好酒好菜。炎汐饶有兴致问高舜昭:“高总督觉得这座城怎么样?”

    高舜昭怔了片刻。炎汐特意用总督来称呼他,必有深意:“这,怎么说?看上去还可以。吃食挺丰富,我和小怡,才刚来了几天,别的就…”

    “那,如姨呢?”炎汐又问。

    如意才不跟他对嘴贫舌,笑道:“少来这套,你有什么就直说。”

    炎汐抿嘴:“还是如姨知道我。那我就直说了。这座城的城主很快就要被罢免。我记得高总督执掌桃源郡的时候,井然有序,美名远播。现多年赋闲,有没有心来任这一城之主呢?”

    如意和高舜昭相互看看。

    “现在和那时候不同。我知道那时候高总督不屑于同流合污心灰意冷。现在太平盛世,此城和碧落海毗邻。如能在这扎根落户,你不荒废才能,如姨也不用远离故乡,不是一举两得?”

    高舜昭和如意都有些动心:“这…可是海皇的意思?”

    炎汐笑:“不是。是我刚才看到你们忽然想起来。不过这个安排,海皇一定满意。就是不知道高大人肯不肯。”

    “那这城的城主是因何要被罢免的呢?”高舜昭问。

    “是这么回事…”炎汐就在这翠漪阁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,还掀开窗,指了后院被封的水潭给他看。正可谓人赃并获。

    一听说那胡懋是飞廉旧识,高舜昭有些犹豫。自己现在势单力薄,到底不便开罪他。

    炎汐摆手:“不用担心。如果有意,这事不用你亲自出首,我自去中间撮合。你和如姨就在城里等水到渠成。说不定最后,是双喜临门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双喜临门…”如意点了下炎汐额头,双颊醉红。大家说笑一阵。

    饭过,绿漪特意赠送了精美的果盘。还敬上了特制的茶品。看她对高舜昭和如意殷勤的样子,刚才的话,应该是听去了不少。

    此间告一段落。炎汐回泉先立刻就着手派人传信给飞廉了。

    回来的路上,他们遇到个奇人。独自在附近都是高耸岩石的角落坐着,斜抱竖琴弹奏曼妙琴声。一身白衣,发色蔚蓝,比普通人浅。

    他应该是特意坐在那儿,琴音通过岩石之间碰撞,变化微妙。悠然远播。

    炎汐当时眼角滴下一颗泪来,被那笙收在手里。因为他忽然忆起和那笙相遇的点点滴滴,仿佛就在昨日。

    再回神的时候,琴声已止了。眼前有个翩翩白色的影子,宛若羽化登仙。那个弹奏竖琴的鲛人,出现在他们面前。

    一问,曲子名叫《回忆》。怪不得…

    炎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动他前往龙绡宫。

    海皇大殿,苏摹正位端坐,低头看长老们呈上来的书卷。听闻炎汐要带一位乐师来见他,笑道:“怎么你也开始对这些感兴趣了?觉得好直接引荐给长老考核就是。”

    “呃…他说,他拒绝为任何听不懂他琴乐的人演奏。所以…”炎汐默声。

    竟然不是我们考核乐师,而是乐师考我们?苏摹异样的眼神看着他。

    “海皇,确实是个能人。所有乐器几乎样样通晓。光是演奏的讲究,就许多人望尘莫及。我和那笙,路上因为一点事拌嘴,听了他奏乐,就一点气都生不起来了…海皇一见即知!哦,他名字叫做流帆。”炎汐道。

    “流帆…名字倒是不俗。你和那笙,还能拌嘴?”苏摹将书卷放在一边:“好吧。带来我见见。”

    流帆尚未分化,额顶有光洁的鲛人印记。似不曾入尘世凡间般淡泊的眼神,优雅的身姿水中飘忽。腰间横一玉笛,一进大殿就引起众人注意。

    他见海皇,只欠一欠身。不曾放下手中的琴。气质高华,仿佛不曾为人屈膝过。

    苏摹点头。接受了他如此简单见礼。

    流帆按照炎汐的要求,再次在海皇大殿演奏那首《回忆》。换到这样开阔的地方,韵味别有不同。

    曲毕,苏摹起身,打量流帆:“技艺确实不错。这首曲在狭窄地方演奏,或许意趣更佳。”

    流帆惊讶看着苏摹。他当初选择坐在岩壁角落,正是为了演奏效果。果然…等等,也许是左权使告诉他的呢?

    “我还有一首,正适合在海皇大殿中演奏。不过需要和音,要耗一些时间准备。海皇如果能解此乐,我愿留此趋奉。”流帆答。

    苏摹兴致勃勃:“好啊。我等你。”

    他这一点头兴师动众,龙绡宫四处殿门大开,乐人出出进进。几位长老闻讯赶来,惊奇是何异人在海皇大殿响乐。这么长时间以来,海皇第一次对某样事物产生兴趣。

    泉长老见炎汐:“左权使?这是…”

    “回来路上遇到的。我当时就觉得他乐中藏有玄妙,能助海皇找回缺失。”炎汐兴冲冲的回答。

    流帆从他们身边经过。见到几位长老,也不怯场。稍稍点头就过去了。

    “不错不错。”泉长老以审视的目光打量他。再观苏摹,依旧趣意盎然。

    当第一个音符响起,整个龙绡宫正殿像是再次被点亮了一般。来观演的人惊觉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,各自回转。

    苏摹旁边的红晶亮了,溟火主动现身。听见龙绡宫奏乐,看一旁苏摹专注的样子,惊的说不出话。

    流帆也不知练了什么本事,身体在水中微悬飘然,大殿中左右穿梭。他的身姿不停转换,琴就像他身体的一部分一样,随身姿变换发出不同蕴意的声响。其他乐人的和声犹如气浪,将他托在当中。

    曲毕。全起喝彩。流帆飘飘然落在大殿中间对众谢幕。

    苏摹从高高的王座走下,来到流帆面前,点头称赞:“厉害。这曲两重境意,竟被你一个人弹全了。我恐怕世间无几人能奏此曲。此曲名叫《天平》?如果技艺不足分工合奏,必须两个心意相通并有同样修习境地的人才勉强可以。”

    流帆听了苏摹这话很高兴:“谢海皇夸奖。那么是哪两重境意呢?海皇请解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他的传人吗?”这时后方的溟火,忽然发声。

    流帆与溟火对视。苏摹轻声提醒:“那是肆师大人。”

    流帆进上一礼:“肆师大人,此曲是我在一石碑上发现的,拓印成谱,依样练习。我的师父籍籍无名,曾受雇沧流贵府。战时失散了。”

    “哦…”溟火怅然:“你弹的,很好。”

    苏摹等候片刻,溟火不再搭话。他望向流帆:“我只听出有两重。其中一重曲意涓涓不绝,川流不息,比江河湖海还要长远。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时光吧?”

    流帆身躯一震。

    “另一重,与之缠缠绵绵,能永恒相伴…我却想不到是什么。”苏摹摇头。他向溟火投去求助的目光:“看来肆师懂。肆师能帮我留下乐师吗?”

    溟火起身摇头:“海皇。请恕我并不想解开此曲之意。”

    苏摹意外遇冷,旁人也没有一个能给出答案。

    “我所不解的是,时光冰冷无常,为什么你的曲中的时光,却是温暖的?是因为另一重境地的存在吗?”苏摹伸出一只手向刚才流帆奏乐的方向抓去。

    流帆笑:“海皇都感悟到了这一层,却解不开曲乐中的谜题吗?”

    苏摹摇头。

    “那海皇,何不尝试着,猜一猜?”流帆劝导。

    苏摹经过一番冥思苦想,依然不得头绪。惋惜留流帆不得。

    流帆见状,将琴放在地上,恭敬施礼说:“海皇,其实之前我是故意刁难左权使。没想到他真心引荐,更没想到海皇精通乐理又不愧下学。鲛人在外受尽欺压,能归故里,全仗海皇。流帆愿意留下,为海皇效力。”

    苏摹喜出望外。

    泉长老望着他俩默笑。接近溟火道:“肆师,借一步说话。”

    龙绡宫殿外,溟火现身:“泉长老有何事?”

    “肆师大人,不是我唐突。第一次见海皇如此有兴致。两人都未曾分化,这…”他将两只手靠拢,意欲试探溟火心意。

    此前,苏摹冷淡白璎的事几位长老已有所耳闻。有喜有忧。但,终归是泉先海皇血脉能得传承要紧。

    溟火看得出苏摹对流帆的喜爱,但摇了摇头:“泉长老,言之尚早。他们初次见面,海皇只是为他曲乐所吸引。倘若有意,以后自会来找我说的。”

    “假设有意。那,肆师认为尚可?”泉长老追问。

    溟火不答。

    泉长老笑:“我是,我是高兴。之前见海皇总是不冷不热,还以为…嘿嘿…”

    “泉长老不用担忧。此事我会和龙神禀报。”溟火道。

    再向大殿里面看。流帆已经拜别苏摹,被其他人引下去安置了。从此泉先礼乐将全部由他执掌。苏摹很是满意。

    溟火远观流帆背影,脑中再响起那首乐。此时出现,不知是否命运的指示。

    镜城天降大雨。

    真岚正在为远行做准备,忽有人来承上紧急密奏,当即打开:“啊!泉先…海皇…”

    他此语一出,电闪雷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