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 化尾(下)

作品:《海皇,重生是阴谋

    从绛那里回来,苏摹心情倍加轻松。感觉绛离把自己的身世故事说出来不远了。

    刚没多远就碰到了回归泉先腹地的炎汐。他是为迎接绛加入泉先的欢宴特意赶回。

    “怎么这么多天在外面不回来?”苏摹问。

    “呃…我…在安排如姨亲事…”炎汐看苏摹好似心情不错。

    苏摹轻哼,一路直往海皇大殿:“你办他的事倒是积极。”

    炎汐笑。紧相尾随。到殿门前挥手让闲人不要进来,自己踏入。

    “海皇。”他趁机向苏摹禀明:“这些天临海城发生了件与泉先有关的事。我想,他们那个城主该换了…”

    炎汐将胡懋想强掳海中鲛人一事,以及飞廉之行原本告知。现在他想,若能给高舜昭弄来一个城主,从此不必与如意分隔千里。

    “他愿意?”苏摹问及高舜昭。

    “愿意。只不过,不想得罪飞廉。如今前沧流军队各个派系,全集中在飞廉这里。他孤野一人,也情有可原。”炎汐回答。

    苏摹点头:“嘶…怎么手又伸到我泉先来了?那四个人呢?”

    “色胆包天…”炎汐暗笑:“治好伤,让他们走了。已经查实,确实是那个胡懋个人行径。海皇放心,已经被我泡成了女人,让他自食其果也算出了一口气。只要临海城能换成高做城主,可全解后顾之忧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也好。”苏摹心情顺畅:“你来就为说这件事?”

    “还有…”炎汐迟疑一阵,心想干脆还是一起说了:“海皇,空桑战事遭遇了大麻烦…”

    一听说战事在北方,苏摹脸色阴沉。他隐隐约约知道是怎么回事,可当下无法定论。

    “怎么会突然败的那么惨?两万是精锐还是整部部队?北方几族不最是兵强马壮?”

    “这,飞廉没有细说。应该不至于全是精锐,但即使是作战部队…”炎汐叹。

    “辟天剑还在我这里。真岚要御驾亲征,一定要取回。这么重要的东西,他不可能派人来取。我已经将您回归的消息透给飞廉,他应该不日会亲自来泉先…”

    既然话已至此,炎汐直告:“海皇,既然有昔日同盟之谊,我们要不要去帮忙?”

    此事飞廉和他提过。对于空桑战局种种安排,他心中总有隐忧。然碍于身份不便硬争。

    而在炎汐,如今他手里最大的底气,莫过于这些年集结路上归海鲛人训练的精锐水师。也有两万余人。实战最能练兵。况万一有失,还有苏摹能救场…不过这事,必须经过他首肯了。

    苏摹沉静半刻:“还有空当让飞廉分兵,说明底气尚足。”

    “其实不然。是六王因些误会闹不和…个中情由,我也不十分明白。总归是他们内事。飞廉也是据此猜测。但其实我觉得,他是尚不能融入。”

    “哈,还有空闹不和,看来没多么紧张。”苏摹蔑笑。

    “里面是有奸人使计,深浅难测。看调度,他们也是在竭尽所能。海皇,连白王都要被请回了…”炎汐试着再提白璎。

    苏摹只淡淡一笑:“她去是应该的。无论前线是否吃紧。”

    “海皇…”

    “你不是说真岚会来?如果有需要,会跟我开口。那时我们再商谈。”苏摹懒散的抻一抻腰身。闭目回想了真岚的样貌。

    很好笑。像是前一辈子认识的人。

    “如姨大婚选在了哪天?挪到绛成封之后吧。让她以郡主身份去见如姨。”苏摹睁开眼睛说道。

    “是!”炎汐微笑:“那我是不是应该先去恭喜?”

    苏摹挥手:“不必。你是左权使,等正式宴上相见即可。”

    转眼欢宴的日子,绛身着素浅的服饰与众人见面。她把沉重的帷帽取下了,身形精瘦。戴着精巧的遮面,只为遮挡面部右侧剩下些许伤痕,已初露本来模样。

    泉长老见她五官精巧,心中暗许。可再看苏摹,好像没什么起伏。大家规矩安坐,等待膳食,观看歌舞。

    一切顺利如常。

    “啊!乐师流帆!”绛终于再次见到流帆,款款上殿,飞旋在大殿中央演奏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苏摹扫了绛一眼,发现她对流帆特别神往:“那日之后,你们没再见?”

    绛摇头,目不转睛:“我听说他一直在忙,就没有打扰。”

    自从那次,流帆捧着琴的样子就在她脑海飘忽不定。有时候梦里都能看见。而现在舞乐齐放,烟花般的绚烂。又是另一种美。

    流帆的身姿真的很特别。绛此刻只想,如果他现下是鱼尾的姿态,更堪称世间一绝!

    大家都沉浸在流帆的表演中。唯有她悄悄放下手中羹匙,望着流帆翩然身影,抬手施法…

    流帆正在抚乐,不觉双腿逐渐化成鱼尾。身体忽然前倾。

    “啊!…”几个不和谐的音律中,手中的琴应声落下。

    其他奏乐也戛然而止了。众人不约而同张望,流帆的身体倒挂,一扇鱼尾朝上,完全不由自主。

    绛呆住了。

    “救…救我…”他身体开始上浮,无论尾巴如何扇动,都不能控制。也没有方向,再这样下去,要一直漂上海面。

    大殿哗然,束手无策。最后苏摹挺身直追,将流帆带回。

    流帆苦不堪言,如一杆风筝在苏摹手中飘。苏摹无奈,扭头对绛道:“施了什么法?快解开!”

    绛照做。流帆跌坐在地上,面无血色。衣容一塌糊涂。

    “你!!”他怒视绛。平日一向以优雅姿态示人,惊吓之余,颜面扫地。

    “对…”绛刚想道歉,流帆已甩手愤然离去。大殿之上,大家停止谈笑。

    苏摹神情自若上前,拉一下绛的手带她归位,示意宴会继续。

    几位鲛人上前重新为他们布设食物。

    “治修还在吗?”苏摹慢条斯理的说话:“宴后随我来给绛看看。开点能治‘随手施法’毛病的药来。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…哈哈哈…”

    海皇一句风趣,大殿很快充满了欢笑声。只有绛还记着流帆憎恨的目光,心情难过极了。

    苏摹伸手,隔着很长的距离拍了她一下:“今晚还有要事宣布,宴散了再说。”

    绛惶惶落座。

    “你这样子,确实是很‘灾’。哈哈哈哈…”苏摹望向她,不经意的嘲笑。

    大殿内继续歌舞飘摇,今天是泉先盛大的日子。大家彼此交谈劝酒,泉长老则一直盯着二人的小动作,频频露出笑容。

    长老们按约,在宴会接近尾声时联名上奏,请海皇为绛赐封,进而对外宣召。

    绛为此一直留守到最后,接受拜贺,却满脸愁容。她心中阴影挥之不去,大宴刚过,就一个人急急前向流帆住所。

    “乐师!…”几次敲门,流帆都不应。绛知道他在里面,于是锲而不舍…

    等苏摹和治修到场时,她已经倚在流帆家门前睡着了。身体蜷缩。

    屋内,是流帆在用一把特制的琴演奏。琴音飘飘散散,如袅袅青烟,催人入眠。

    苏摹有点不高兴。亲自敲开了流帆家的门。乐声止。

    “海皇…”流帆对苏摹见礼。

    “我带了医师来为你诊治…”治修随着苏摹之命入门。

    流帆有心拒绝,不过苏摹并不由他言说。转身将睡着的绛也搭入流帆家中,暂时安置。

    经过一番仔细查验,治修出门向苏摹禀明状况。

    “乐师的鱼尾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“海皇…”治修悄声:“这应该是多年前重伤落下的。伤患致使身体于水中无法潜沉,除非保持双腿形态才能勉强维持。”

    原来并非单是绛施法的缘故…苏摹皱眉:“还能医治?”

    治修摇了摇头:“难。海皇,单就乐师的身体,早已不适合海中生存。他独自一人时应是连潮汐暗流都难以应付。能回归泉先腹地,已是奇迹。”

    流帆出现了,再度施礼。苏摹重新审视他轻飘的身体,此时无话。

    问及缘由,原来是年幼因为不知手中碧玉笛需要在水里方能演奏,弄砸了乐坊演出。遭沧流人毒打,丢弃水渠等死…合该也是与乐结缘,被另一个乐坊的师父收回去疗伤,捡了一条命。不过伤患无法根除。

    “怪不得你身体在水里那样轻。容我翻阅医术,定为你找医治之法!”治修好言,不过流帆另有话说。

    “鲛人命长。我后来学会了几乎所有见过的乐器,师父的本事,也倾囊相授。谱曲,奏乐,排演,然后面对前来求曲的沧流人,将钱币倒入香灰炉里。当成是报复…”他一改平素,傲然声骨:“我此生不供人取乐!不曾为沧流人奏一曲。”

    苏摹默然。

    他谢过了治修好意:“海皇!请不必以怜悯的眼光看着我。因此缺陷,在水中体态更加轻盈,能演奏常人不能之曲。于我,绝非遗憾。”

    流帆坚持不予医治,治修拜别。苏摹看室睡绛仍在沉睡:“今日之事,她并非存心。乐师,绛已被晋为泉先的郡主。你…”

    “明白。我今后会恪守乐师本分侍奉。”流帆冷冷进言。

    过了一会儿,绛清醒。夺门而出。她刚才迷迷糊糊听到了一点谈话,迫切想弥补些什么:“你的身体是有什么伤病?相信我,我能医治!”

    流帆后退,微微拜礼,极是生疏:“恭喜郡主晋升。我这一点小毛病,不劳费心。”

    “你…”

    “绛!走吧。”苏摹一语,带绛离去。

    一连几天,绛夜不安枕。偏从此每日清晨都要陪苏摹进餐,经常睡梦中被叫醒。

    她如今有专门服侍的人在旁照顾。没有湘在旁劝慰,更没了那笙解闷。虽穿着一身郡主服饰,在苏摹身边座,也失去了光彩。

    苏摹见她一直不言不语,又食不下咽:“你不是‘灾’么?我这都一连几天了,什么事都没出。你到底还灵不灵?”

    “你…”

    又是取笑。

    外人通告,流帆到了。绛心意忽起,直起腰背。

    苏摹终于长舒一口气,宣召入见。

    流帆进,一身洁白的衣饰从绛面前经过,蔚蓝长发,身姿如同往常一样优雅,双手捧着一个托盘,上层遮盖。

    他向前拜礼:“海皇,郡主晋封仪式奏乐,我已完成十四首,恭请海皇听拣。”

    说完将托盘双上捧上,蒙布下盖着的,是十四个记录音乐的螺壳。

    他始终没有向绛这个方向看。

    “嗯,很好。绛,你来选你喜欢的。”苏摹示意。

    流帆不慌不忙,毕恭毕敬再将托盘呈上,目无杂尘。

    绛心心念念想跟他多说几句话,轻声问道:“乐师觉得哪一个好?”

    “请郡主选自己喜欢的。如果都不能入眼,可以派人来告知如何改进。我重新做。”流帆答。

    “我…”

    “那拿上来,一起听听看。”苏摹发话。

    来来回回,纷纷扰扰,这个听完要那个。流帆都一一照办,苏摹问及有关曲目,他也不出差错。只是,从未与绛眼神交往。

    “就这四首吧?”绛最终选定,向苏摹看。

    苏摹意味深长点点头。

    流帆施礼:“那我这就下去准备了。”

    临行不忘对也对绛尽到礼数。让人说不出话。

    苏摹望着流帆背影笑:“哈哈,还不错。以这位乐师的才情气性,若真有敌意,都不肯为你作曲。”

    绛默然。

    “我只能帮到这里了。在此之后,你自己想办法。哈哈哈…”

    如果都不能入眼,可以派人来告知如何改进。我重新做…

    绛回想这句话,原来苏摹刚才一直挑挑拣拣,是在提示她可以打回重改。

    哎…近日也不知怎得,脑筋迟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