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 花魁名叫林青霞

作品:《连升三级

    太阳一出红似火,二八佳人把胭脂抹。越抹越红,越红越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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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昊天心想:真是不看不知道,世界真奇妙啊!难道叫林青霞的都能当花魁?

    春香接着说道:“我们这位青霞姐姐可是色艺双绝。才出道一年多,追捧她的高官富商就踢破了门槛儿。这不,她就热面汤——端起来啦。想叫她出牌子,您得过五关!”

    “我不用斩六将啊?”

    “不是这意思,过五关是说她定下了五个条件——三问、两相……”

    “两厢?没三厢的好!”

    “您说什么?”

    “啊?啊,没什么,你接着说。”

    “三问就是她提三个问题,有人答对一题才出下一题,都答对了才能和她饮酒谈天;两厢是她要对面相看,相模样、相风度,看顺了眼才能留宿。哼,放着大好得银子不赚,哪这么多的穷事儿!”

    你们哪知道啊!昊天一听就明白了:这个“策划”抓住了男人的心理。妻不如妾,妾不如偷,偷不如偷不着,而这个还不是一点儿希望没有,人家不搞卖艺不买身哪套。先打出花魁的名声,一下档次就高了,让人觉得贵的肯定就好;再来出问题呀,相看呀,满足男人猎奇的心理跟虚荣心。选中了的肯定觉得自己学文又大,长得又帅,那还不玩了命的往里扔银子。

    昊天敢断言,才子、帅哥、富翁、大官坐到一块儿,她选的顺序肯定是相反的。不过昊天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:“她问的问题每次都一样吗?”

    “都一样就没得玩了!每回都不同,诗词歌赋,兵法农桑什么都有。”

    “哦,哪题目在那儿呢?”

    见昊天兴趣全被青霞吸引住了,春香、春红脸上是一百二十个不乐意,又不敢不答:“每回都有一份大的在大厅柱子上贴着,楼上向您这样雅间里的客人想要,有专人给送来一张小的,哼,还是青霞姐姐亲手写的呢!”

    这儿也有vip制度?“拿一张来我瞧瞧?”

    春红吩咐下去,不大功夫,丫鬟小翠端来一个红漆描金木托盘,托盘上盖着红绸子。掀开红绸,里面是一张粉色的字笺。

    怎么弄得跟颁奖的似的!昊天接过字笺打开,上面是两行娟秀的蝇头小楷——“请借此时及目可见的情景作诗词一首,题材不限”。还是命题作文!

    这可把昊天难住了:我哪儿会作诗呀,我倒是能尿炕!这要是一关都过不去,丢份呐!要不我给她来首“赵丽华”体的诗——“这一刻,我只想到,小姐你!你让我,等得,心,有点急!”真这么交上去,别说青霞,青豆也不能理我呀!怎么办呢,给她来段定场诗,没有符合眼前情景的呀!

    昊天站起来,在屋里来回踱步,走到门口,推开门向一楼大厅望去——大厅里相当安静,没人喧哗,恩客们一个个冥思苦想。再看四周的陈设,花盆、帽镜、屏风,都没什么可说的。回头推开窗户向外看去,窗外不远就是永定河,黑沉沉的河面上有一点灯火飘飘摇摇,可能是艘小船……

    “哎,有了!”昊天眼前一亮,回身喊一声:“笔墨伺候!哦……我……”怎么还有后音儿呢,他想起来了,他毛笔字不行呀!这怎么办呢,还来白沙撒字?也行,写完了得把桌子端上去!

    一搭眼,昊天瞧见桌上摆着乌木银头的筷子——这个能凑合凑合,就是笔尖儿粗了点儿,笔杆儿细了点儿。那边桌案上,笔墨纸砚已经摆好了,春香研得了墨,春红探饱了笔,递给昊天。昊天没接,抄起一根筷子来,蘸了点儿墨,小心翼翼的在宣纸上提了一首诗(那位问了(那位你好,又见面了):干吗还小心翼翼呢?不小心不行呀,稍微劲儿大一点儿,宣纸上就一窟窿。)——月夜见渔灯,孤光一点萤。微微风簇浪,散作满河星。

    写完了,昊天看着自己都很满意:甭说别的,就这一手“庞中华”,你们就都没见过;再加上这首《舟夜书所见》,应景生情,这可是我记得不多的清朝名诗,兔子拉稀——没治了,肯定过关。等等,不能叫“舟夜书所见”,我没在船上,应该改成《夜观河所见》,作者明代大诗人张好古。

    提上诗名和落款,昊天让小丫鬟递上去。他坐下来,翘起二郎腿,就等第二道题了。

    小丫鬟端着托盘上了三楼,来到一间门外低声回禀:“小环姐,天字四号房的客人应题。”

    门一开,又出来一个丫鬟,伸手接过托盘:“交给我吧。”然后转身进屋,看来这是青霞的贴身丫鬟。

    小环进了屋,把托盘房在书案上。这张书案上已经依次放了三、四个托盘。书案后,这位京城花魁正一个个揭开托盘上的红绸,看客人们所写的诗词。

    这位青霞姑娘上身穿一件三领窄袖对襟团花袄,外罩锦缎霞帔;下身配一条凤尾裙,彩带垂窕。往脸上看,明眸皓齿,琼鼻朱唇,玉坠双垂,云鬓金钗,真有一想之美。什么叫一想之美呢?就是说你想她有多美,她就有多美。

    她一边看着客人的诗词,一边轻轻的摇头:“淫词*!”

    小环听到小姐的评价,急忙说道:“小姐,嬷嬷再三嘱咐过,这第一关一定要多放几个合格的,再像前几次可就……”

    “行了,你不用多说,我知道了!咦?”青霞看着拿在手里的这份诗词一愣。这首诗并没有像前几首那样肉麻的夸她美丽,倾诉自己的爱慕之情,而是描写景色。

    “《夜观河所见》——月夜见渔灯,孤光一点萤。微微风簇浪,散作满河星。”青霞念完,略一沉吟,唤道:“小环,把后面的窗户打开。”

    打开窗户,主仆俩都望向不远处的河面,看到了那艘孤舟上的灯火……

    小环拍手笑道:“好诗呀,小姐!这一定是个大才子!”

    “嗯,短短二十个字,让深沉的夜色活泼起来,简洁明快,无半分斧凿之痕,是不可多得的写景好诗!更难得的是这番才情,片刻之间应景生情,虽不如曹子健七步成诗,所差亦不多矣。”说罢,她不禁又低头读了一遍。“好诗是好诗,就是这字体太奇怪了!”

    小环探头也看,说道:“是呀,小姐,你看他这字得笔道粗细几乎一样。哎,旁边还画了一朵小荷花。”

    “这好像不是荷花,是他得落款。”青霞仔细辨认了一下,又问道:“这是那位客人所写的?你去问一下当时得情景,最好问清他是怎么写的!”

    “是,小姐,我记得这是小翠递上来的,是天子第四号房的客人。我去问问她。”

    一会儿,小环回来了:“小姐,小姐,天子四号房里的客人是位年轻公子。怪不得他的字这么怪呢,您猜怎么着?原来他是用筷子写的。”

    “用筷子,真的?”

    “真的,是小翠亲眼看着他写的。”

    青霞听了这话,心里既钦佩又有些黯然。她钦佩这位才子有如此才华,用筷子竟然能写出这么好的字,可见其书**底;可他不用笔,用筷子题诗,还不写清楚名姓,分明是看不起自己娼妓的身份,有意戏弄。可毕竟自古佳人爱才子,美女爱英雄,才子怎么也比那些脑满肠肥的奸商贪官可爱吧!当然,现在是倒过来了。

    “将第二道题给那位公子送去!”青霞感到自己的声音有点飘忽,急忙咳嗽一声,装作若无其事地坐下来继续看其他人的诗词。

    丫鬟小翠捧着托盘走下三楼,楼上楼下一片“戚戚查查”的议论之声,客人们互相交头接耳,都在猜测这回被选上的是哪些人,他们写得是什么!到了天字四号房门外,一听里面传来了音乐之声。感情满没当回事儿,里边又唱上了。

    丫鬟敲门进来,昊天缓缓的落腔儿,接过题,打开看了一眼,哈哈大笑。这回一点儿没犹豫,抄起那根筷子,一挥而就。

    怎么这么痛快呢?原来,这第二题是一幅对子上联——烟锁池塘柳。昊天是干什么的,他的段子“新对春联”里就有,而且,让他最高兴的是,两道题的答案都是清朝的,现在没人知道,都可以算是他的了。不过他也暗自钦佩这位青霞姑娘的才华,野史记载这个对联是乾隆皇帝出的,没想到是这位小姐的原创。

    答案送上三楼,还没看呢,青霞就大吃一惊:我去年夏天游湖偶得此上联,到现在也没对出下联,这位公子居然不加思索就对出来了。她不禁对答案充满了期待,打开一看,居然有两个下联——灯照村寺钟,炮镇海城楼。

    “哎呀!”青霞觉得满面通红,心跳加快:好高的才华!两个下联,一婉约,一豪放,迥然各异,却对得十分工整。特别是后一联,虽然说‘海城楼’并非寻常之物,对‘池塘柳’略显不足,但用大炮镇守山海关,可挡住鞑子兵,使江山巩固,国泰民安,却显出这位公子是一位忧国忧民的当世豪杰。

    小环瞧着小姐的神态,偷偷暗笑:“小姐,这位公子对的什么?看您这么高兴,能不能年给我听听,让我也高兴高兴。”

    “去!”青霞瞪了小环一眼:“别在这儿嚼舌头,快去送第三题。”

    “是!”

    吩咐完丫鬟,青霞不禁担起忧来,她手里拿着一张写着第三题的字笺,心下惴惴不安:这一题虽然是前人故事,但流传不广,若不知底细,难度极大,他能答出来吗?

    这回丫鬟小翠回来的更快。小环听完诉说,进来禀报时面带诧异之色:“小姐,那位公子见了第三题,一个字也没写,说了一句话,就打发小翠回来了!”

    “他说的什么?”

    “他说‘不就是风月无边吗!’”

    “啊!”青霞手一颤,那张字笺飘落于地。只见上面没有任何说明,只有两个字——“虫二”。

    “快请这位公子。”

    “那,小姐,他过关了?”

    “嗯!”这声音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。

    “那,今晚就是他了?”

    “嗯!哎?死丫头,看我不拧死你!”

    “嘻嘻,您别着急,我这就叫小翠给您请去!”

    小翠来请昊天,没想到昊天不来,他心想:你折腾完我了,我也折腾折腾你吧!我也给你出道题,你要是能答上来呢,那你确是一位文采过人、聪明机智的巾帼英雌奇女子,我就不上去了。刚才那三题碰巧我会,就过关了,上去一聊要遇上我不会的,就露馅了,以后你还能看的起我吗?要是你答不上来,我就算彻底把你镇住了,我也不上去了,你肯定忘不了我,下次我再来……嘿嘿!

    其实呢,昊天这是在给自己找理由,他不想上去!一来,昊天是现代人,对女子没有歧视,他确实很钦佩这个女子的才华,不忍亵du;最重要的,他是有这贼心,没这贼胆儿。现如今很多人都是这样,你别看他今天说去玩一回,明天说去来一把,要真请他去,他就该坐立不安了,跟浑身长了虱子似的,哪儿都不对劲。马上要深入接触了,他准借口上厕所,其实是出门打车回家。

    书规正传,昊天心想:我给她出什么题呢?三元二次方程,好像有点儿太欺负人了!也写对子,没意思了。哎,有了,就这么办!

    他提起筷子“刷刷点点”写了几行字,交给小翠:“这是我出的一道题,你把它交给青霞姑娘,你就说‘要是姑娘能答上来,我就上去与她一会,她要是答不上来,我就走了’!”

    屋里人全傻了,青霞姑娘以题选客这么长时间以来,会过不少有名的才子,还没有一位来这么一手的。春香、春红两眼都变成了心型:这位公子太“酷”了!

    楼上的青霞听到这个条件也愣了,她拿起这张字条,见上面写着一行字——鶌鶋、狍鸮、朋蛇、珠鳖鱼,哪个长?

    啊,这是什么问题?它们都是《山海经》里描述得怪兽,谁也没见过呀!更何况这四种里,鶌鶋是飞禽,狍鸮、朋蛇是走兽,还有一条珠鳖鱼,根本比不到一块儿去呀!谁知道哪个长?不过他既然这么问,肯定是有答案,可哪部书里记载过呢?

    可把青霞姑娘难住了,一时间,她是眉峰紧锁,满面愁容,沉思了半晌,摇头长叹:“我答不出。看来这位公子并不想见我这个不洁的女子!”说完,满面戚容。

    小环见小姐难过成这样,可不愿意了:哼,这个臭男人!(不叫公子了。)来到这儿的人,还能存什么好心思!我们家小姐垂青于你,是你几世修来的,偏偏假惺惺的故作姿态,你想干什么?不行,我得去问问他!

    趁着青霞姑娘不注意,小环一转身,跑出去了。

    昊天正在二楼等着呢,突然门一开,进来一个小丫鬟,她气鼓鼓的瞪着两只眼睛,站到昊天跟前,说道;“我家小姐答不出,你待怎样?”看这昊天的模样,小环心想:瞧你那德行,长得憨厚,一肚子坏水!

    昊天一声长笑:“既然青霞姑娘答不出,我便告辞了。哪天青霞姑娘想到了,我再来看望。”说完,站起身来,掏出张银票交给春香:“改天有暇,再来教你们唱曲儿。”

    小环见昊天真要走,也慌神儿了,急忙跑回三楼:“小姐,小姐,那个人他真要走!”

    “唉,算了,人各有志,不必强留。哎,你可问过他的名姓?”

    “没有,我这就去问!”

    “等等,算了,哎……回来!”青霞说晚了一步,小环已经跑出去了。

    小环刚跑出来,见那位公子带着书童,已经走到大门口了,她一着急,站在三楼上,把着栏杆往下就喊上了:“那位不愿留下的公子,尊姓大名?”

    昊天听见了,他头也没回,高声答道:“山东张好古!”

    这一问一答可不要急,就好比滚开的油锅撒进一把盐去,“哗……”,楼上楼下全乱了,昊天没人知道,小环,这些常来的恩客可全认识,这是青霞姑娘的贴身使女!怎么着,青霞姑娘要留刚才那小子,他祖坟上都冒青烟了!还,还不愿意留下?

    “二哥,这小子叫什么名字来着?”

    “刚才他不说了吗,叫张好古!”

    “他脑袋让驴踢过吧!”

    “我琢磨着也是!”

    昊天没想到,他“张好古”这三个字,从此在北京城风月界声名大振。他更想不到,这天的没上楼,对他日后造成了多大的影响。

    回到客栈,张福都快急疯了,见少爷回来了,一颗心这才放到肚子里。

    张福自有一番唠叨,不必细表。一夜无事,转过天来,余煌来找昊天,两人要在北京城各处游玩一番。

    昊天想起妙应寺上香这事儿来了(见第四章),跟张福一说。张福这回是打死也不去了。现在只要是寺、院、庵、观,张福绝对是敬而远之。没办法,几个人只得在北京城逛一逛大街小巷,考察一下餐饮业价格;再远一点儿,去西山、香山踏踏青。昊天余煌两个人把臂同游,关系又近了一层。

    时间过得很快,转眼间已经到了二十四了,明天就要发榜了。

    时光在举子们紧张焦急的等待中已接近晚春,北京城和风送爽。而此时边北辽东的大地上,仍是一片朔风呼号。辽阳,这座规模、繁华远不如北京的后金都城,屹立在寒风中,却显得一片肃杀。北门外的军营中,迎着北风,不时传来八旗兵的呐喊声。

    “报……”一名兵丁飞跑入军营正中最大的一座牛皮帐篷:“报天命汗,二月十八,三贝勒莽古尔泰,总兵官阿布泰、巴笃礼领兵攻破明军的旅顺城,斩首两千,俘四千五百余……”

    “知道了,下去吧!”

    “喳!”

    帅案后坐着的后金天命汗,未来的清太祖爱新觉罗•努尔哈赤听到得胜的消息,脸上并没露出一丝喜色,好像本该如此。他捻髯沉吟,后又低头看向帅案上一张铺开的羊皮卷。

    羊皮卷上只写着四个大字——迁都沈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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