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 中状元,抢新郎

作品:《连升三级

    自混元开辟,阴阳二字成功。含为元气散为风,万物得之萌动。但看生身六尺,喉问三寸流通。财和酒色尽包笼,无气谁人享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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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天启五年二月二十五日,壬戌科会试开榜。

    一大早儿,余煌便来到客栈与昊天会合一处。吃过早点,昊天给余煌准备了一匹马,两人带着张福、雨墨前往贡院。

    辰时中(早晨八点),四个人就到了。应该是巳时中(上午十点)开榜,他们以为自己到得就很早了,可往贡院门口一瞧,已经是人山人海了。有钱的,带着书僮、家院、亲戚朋友,坐着马车、轿子;没钱的只能找个旮旯往那儿一蹲。知道的,这是等会试开榜;不知道的,还以为遇上“春运高峰”了呢。

    昊天一看还差两个小时呢,别在这儿干等着呀!他就对余煌说:“贤弟,命里有时终须有,命里无时莫强求。这么大的贡院在这儿也跑不了,看这情况,开了榜,咱们也挤不进去。刚才来时经过一座茶楼,你我不如前去品茶等候,待巳时末人流散去,再来看榜不迟。”

    “如此也好。”余煌此时的心情是七上八下的,再看昊天面色如常,挥洒自如,就跟已经看过榜,知道了结果似的(其实他就是知道了),心里十分佩服昊天的沉稳。

    来到茶楼,就瞧见里面已经坐了不少身着儒衫的举子,看来有先见之明的人也不少。

    喝着水,聊着天,余煌就感觉今天的时间过得出奇的慢。耗了半个多时辰,余煌就有点儿坐不住了。他就跟座位上有根钉子似得,一会儿站起来一趟。昊天就劝他:“贤弟,用我们家乡的土话说——‘六十四拜都拜了,就差这一哆嗦了’,稍安勿燥吧。这都沉不住气,遇上更大的事儿呢,你还不得上房啊?”

    “十年寒窗,马上就要知道成败了。兄长,你不知道,我现在就像揣着二十五只小耗子,百爪挠心哪!”

    “呀!你也会说俏皮话儿了。看来跟愚兄在一块儿没白待,你这能耐见长。”

    “嗐,我这也是在苦中作乐。”

    “别太急躁,莫说以贤弟的才华准能得中,就算有个万一,还可以‘重读’吗!”

    “下科再考,我倒是不惧。可这三年之间,朝廷也不知会糜烂成什么样子!”

    “嘘,小点儿声,当心隔墙有耳。别在这儿说这个。”

    余煌也知道失口了,当下不再多言。昊天也不知怎么宽慰他好:总不能说我知道你肯定是第一吧!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,我上百度搜的!?

    于是两人一时间相对无言。这时就听旁边那桌传来了两个举子交谈之声:“听说了吗?四春院的花魁青霞姑娘病了,这几天都没出牌子!”

    “早知道了,而且听说是让一个小子给气病的。要是让我逮着他,我非把他锉骨攘灰,倒点了人油蜡!”

    “到那时侯算我一个。”

    听了这话,昊天觉得身上有点儿发冷,他偷偷的把椅子往外挪了挪。

    “哼!”余煌一脸的看不起:“读圣贤之书不思报国安民,只知在妓院娼馆间流连,醉生梦死,真是无耻之尤!”

    “贤弟,好好的不要骂人吗!”

    好不容易到了巳时中,茶馆里“呼啦”走了一大半人,都去看榜了。昊天没动地方,余煌也不好意思说离开。等到了巳时三刻,余煌实在坐不住了,看昊天还没有走的意思,就给张福直使眼色。这几天他们已经混的很熟了,张福知道这位余公子将来对少爷很有帮助,也是刻意殷勤。他一使眼色,张福就明白了,上前说道:“少爷,时候差不多了吧,咱们也去看看吧。”

    “那好。”几个人付过茶钱,上马构奔贡院。

    来在贡院门口一瞧,人没有先前的多了,但还有不少,大多是看前几遍没找着名字的,还心怀一丝侥幸,可能前几次看错了,再看个百十来遍,没准儿就有了。此时此地,得中的,未中的,真可谓人生百态——有的失声痛苦,有的以头戗地,有的捧腹大笑,有的引吭高歌,有的见人就握手,有的见人就拥抱。拥抱的那位鼻青脸肿,怎么呢?他没看清,抱了跟儿子一块儿看榜的老夫人,正赶上这家的儿子没中,把他胖揍了一顿。

    昊天一看这情景,对余煌说:“咱们就别挤进去了。靠近点儿,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榜如何?”

    “也好!”

    两个人带马上前,远远的观看,见粉皮墙上张贴的榜文,一甲第一名便是浙江举子余煌,紧接着第二名写着山东举子张好古。

    昊天暗自长出了口气:这里的历史果然还是按照“段子”里说得发展。不过还是不太保险,三天后的那件事如果也发生了,就可以确定无疑。他转头看向余煌,吓了一跳,只见余煌牙关紧咬,两眼含泪,直勾勾的盯着榜文,提着缰绳的手在微微的颤抖。坏了,要半身不遂!

    昊天赶紧催马靠近余煌的身边,心说:预防为主,你只要说出那句——“嗯,好了,我中了”,我就抡圆了给你个大耳光。

    余煌没给昊天这个“治病”的机会,慢慢得平复了下来。他用衣襟沾了沾眼泪,向昊天说道:“兄长,我们得中了!”

    我们中了?看来没事儿,那就用不着打你了。昊天放心了,他向余煌一拱手:“是呀,得中了,恭喜你啦,状元公!”

    余煌也回了一礼:“也恭喜你呀,榜眼郎!”说罢,两人同时大笑。

    其实,殿试第一、二名才能称状元、榜眼,但明朝的科举十分严谨,基本上会试的一二三就是殿试的前三名,不会像清朝那样因为相貌、名字之类的把人家的成绩往后挪甚至作废(当然了,也不能长得太困难),所以这个名次一出来,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了。

    其实按照常规,前三名不用来看榜,都有报喜的,一路敲着铜锣,辰时就到举子住的地方高声道贺。今年呢,也出了新鲜了,状元公余煌由于借助在人家,而且是贫民窟,没好意思留住址;榜眼郎张好古进考场时还不知道要住那儿呢,所以这第一、二名都找不着在那儿,没法报喜,只能等着自己来看。

    周围的人听到两人的对话,肃然起敬,咋咋称赞:“瞧瞧人家,两个好朋友得中一、二名,再看看咱哥儿俩,一块儿回去‘重读’吧!”

    知道得中,心里踏实了,两个人拨马要走。这时候“呼啦”跑上来一大群各府的家丁(怎么看出来的呢?因为都穿着家丁的“工装”——头戴一把抓的随风倒,身穿大袖绕襟深衣,足蹬薄底快靴。只是衣服颜色各不相同,有灰的,有蓝的,有黑的……)。

    这群人一拨围住了余煌,一拨围住了昊天,七嘴八舌的问上了:“您是得中头名的余公子?您是得中第二名的张公子?”

    昊天和余煌不明白怎么回事儿,随口答道:“正是!”

    “那就没错了,您跟我来吧!”

    “您上我家去!”“我们老爷有请!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张公子要去我们家!”“余公子肯定上我们那儿去!”

    “我们老爷家财万贯!”“我们小姐美若天仙!”

    “我说你别跟着捣乱!”“你躲开吧你!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这帮人挤在一块儿,你揪着我的领子,我掐住你的脖子,眼看就要打起来。有一个小伙子真机灵,他在人群里一句话也不说,拉起昊天的马缰绳就往外跑。其他人刚想拦,就见几个彪形大汉——连鬓落腮的胡子茬,一巴掌宽的护心毛,抱着肩膀往路中间一横,立着眼睛,那意思好像是说:谁敢过来?

    这帮人全含糊了,没办法,只得转移目标,他们一看余煌还没被带走呢,就全围过去了。

    昊天被带着往前走,也不知道去哪儿,那个小伙子也不说话。昊天急了,高声大喊:“你干什么,要把我拉哪儿去?大白天的你还敢绑票儿是怎么着!张福,张福,来人哪!救命啊!hilp……”

    (那位问了(回去,烦你了,就你问题多):那他怎么不下马呢?昊天生长在现代,没骑过几会马,他虽然继承了张好古的记忆,但肢体感觉继承不了。缰绳在人家手里,马又这么一小跑起来,昊天就不敢下来了。)

    张福被挤在人群外头,看着少爷让人带走,就是过不去,急得他满头大汗。猛地瞄见旁边看榜的兵卒。他急忙走到领头的百户跟前,递上一张银票:“这位大人,求求你救救我家少爷吧!这群人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掠人,这是要干什么呀?”

    那百户接过银票一看,呵,一百两,他“嗖”的一下子就揣起来了,这才笑咪咪的对张福说:“老哥,您放心吧,这群人没有恶意。您家少爷一点儿危险都没有,不但没危险,还有美事儿哪!”

    “还美事儿?这要把我们少爷给拉哪儿去呀?”

    “拉到哪儿?您跟着瞧瞧去不就得了!”

    张福见这个百户说什么也不管,少爷让人拉着越走越远,当下也顾不得余煌了,带着雨墨就追下来了!

    昊天让人拉着往前走,大声呼救,也没人管,回头再看,余煌、张福、雨墨,一个都看不见了。到了这个地步,昊天反倒冷静下来了: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,你又不是锦衣卫,还能把我怎么着!

    他微微俯下身子,问那个小伙子:“你到底是什么人?要把我带哪儿去?你可想好了,我是今科进士,你把我带出来可有不少人看见了,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,官府可饶不了你!年纪轻轻的,做事可要想清楚了,苦海无边,回头是岸。哎,你倒是说句话呀!”

    那小伙子回头冲昊天一笑,看了看身后,没有其他府的家丁追来,这才跟昊天说:“张公子,小的是刘府家丁,我叫刘三儿。我们老爷有要事请您过府相商,得罪之处请多多包含。”

    嘴里说着,他的脚步可是一点儿也没停,反而走得更快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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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注:明清两代会试的实际时间是在农历三月份,而本书设定为二月,主要参照戏曲、曲艺中的相关情节——二月科考,三月三殿试,御笔点状元,赐琼林宴。状元郎帽插金花,十字披红,跨马游街,夸官三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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